第四十章 就怕公主有思想
“彤彤，彤彤？” 早晨的时间，雪淞喜欢起床就打开电视，一边听听新闻一边准备早餐，而早餐是千年不变的面包、蛋羹、牛奶或豆浆。没办法，换个菜单她也不会。就这简单的几样，还多亏有豆浆机、蒸蛋器和烤面包机。 可以理解的，一般情况下，早晨彤彤的情绪都不会太高，早餐不感兴趣，电视节目也一样，她只喜欢看动画片。 今天很难得，刚刚一直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听新闻，安安静静出奇的乖。 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又跑去书房打电话去了，这是她最近最热衷的事情。 “叔叔，多多的外婆说在屋子里打伞长不高，我mama说是骗人的，可她也不许我在屋子里打伞，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廖老师说我mama最好看，可昨天她又跟甜甜说她mama最好看，你说谁好看？……嗯！我也觉得我mama更好看！” “那叔叔也喜欢我mama，对不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 “廖老师让每个小朋友带一瓶洗手液，可mama说不环保，全班只有我带香皂，好难为情”…… …… 雪淞在厨房和卫生间里忙完出来后发现，彤彤还在和辛洛阳讲电话，内容极为无聊，且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 “天！彤彤，你已经讲了一个小时了，叔叔要发疯了！”雪淞果断地抢过电话。 “mama！你好过分，我差点就破记录呢……”彤彤气呼呼地跑走了。 “真不好意思，大周末的，一早吵醒你了吧？” “不会，我们聊的很愉快”，看不到对面辛洛阳的表情，不过雪淞暗忖：真含蓄，这种聊天法绝对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还愉快呢！ 像是听到她的怀疑，辛洛阳继续补充说明，“彤彤绝对是个有思想的孩子，你们刚刚在听新闻吗？” 思想？？雪淞拍拍额头，天呐，这是啥世道，“的确”。 “她看到委内瑞拉总统，就是做演讲上瘾的那个查韦斯，他向国民演讲的单次不间断最新记录是七个小时，彤彤正打算向这个记录发起冲击，而且是和我讲粤城话”。 晕倒……“你就陪她？” “我觉得很有意义啊……” 雪淞真是无语了，“人家那是一个人的脱稿演讲，她这是话痨，和人聊天有什么难度啊，聊上十七个小时也没什么记录的意义好不好！” “可彤彤只有两岁半！”辛洛阳不以为然。 雪淞终于渐渐明白彤彤为什么喜欢辛洛阳了，他肯为了配合她的水准而随时调节自己的接受力，可……她们不该再霸占他的包容了，“反正……打扰你了，我要带她出去了”。 “去发布会？”辛洛阳问。 “彤彤说的？” “呵呵，她问我穿那件新买的紫色裙子好看，还是上次那件绿色套装好”。 雪淞囧，“我刚刚在厨房忙，忘了帮她选”。 辛洛阳笑起来，“其实……她是不放心你的审美，她一直以为你除了白色根本认不全其他颜色！” 雪淞这个崩溃啊，“今天的发布会根本没她的事，要不是周末没地方安置她根本就不会带她去，还臭美个什么劲呢！” 辛洛阳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给她穿紫色的吧！” 放下电话前，雪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彤彤总这样烦你也不是个事，我倒是建议你，如果介意的话，索性换个号码”。雪淞知道他这个号码是私人的，从不用来公事，换了也同样不会多麻烦。 “其实，介意的只有你”。 —————————————————————————————— 《公主》系列儿童剧最新一季的发布会安排在下午，雪淞拒绝坐在采访席上，她带着彤彤安静地坐在记者席后面、观众席前面的空位上。 是的，这次发布会剧院别出心裁地邀请了三十名观众代表出席，他们是从至少看过系列剧中十五场的观众里选出来的，这也是雪淞第一次参加《公主》系列发布会的原因，她想听听媒体、还有更重要的观众的意见。 前面采访席上坐的是主持人、良经理、导演、两位主要演员，还有两位文化局的领导。 采访开始，媒体的主要追访对象集中在饰演mama的冉虹身上，她原本是粤省歌舞剧院刚来两年的年轻演员，当初排《公主》是小剧场、小成本，没名气、没野心的小打小闹，即使本土演员也只能请没啥影响力的年轻人，演“公主”的小女孩是在粤城艺校找的，“mama”就选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冉虹。 没想到，这部儿童剧就这样火了，冉虹不仅身价涨了，还被省台、市台几家电视频道争抢去做儿童节目主持人。今年更是连着接了本市的几个代言，怎么说也是位粤城小明星了。这不，最近连绯闻都开始传了，对象是省台一位当红名嘴。 记者们纷纷以绯闻入手，从俩人发展到什么阶段开始，问到生活里计划何时也升级当mama……冉虹很专业，“我们只是好朋友”“我年纪还小，暂时以事业为重”“以后嘛，不排除任何发展的可能”……滴水不漏，笑容完美，无懈可击。 这时有记者发问：“据说公主系列演到现在，你的身价已经翻了十倍，如果继续涨下去，哪一天剧院负担不了你的剧酬，会否降价出演？” 冉虹神色一变，其实这也是她矛盾的地方，演儿童剧费时费力报酬少，从排练、走台到一场场演下来，按照自己目前的发展势头看，“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而且，自己刚刚24岁，还不想被定位在“mama”的角色上……“当时《公主成长笔记》给了我机会，我对剧组非常有感情，当然不愿意离开，但我也想尝试更多的角色，而且剧组也有选择的权利，这么好的角色很多女演员也都在跃跃欲试呢”。 那位记者继续追问：“听说已经有剧组请你演电视剧，如果在电视剧和儿童剧之间档期冲突，你会如何选择？” “要看电视剧的角色是否适合我”，她要为自己留好后路，因为的确有电视剧组已经在与自己接触。 “你是《公主》一剧捧出来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就顺势走人，会不会担心失去部分刚刚培养起来的粉丝？” “作品和演员是互相加乘的，演员对作品也有一个再创作的过程”，冉虹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再好的戏也要通过演员来表达和传递，作品和演员应该互为绿叶才对，“我感激《公主》一剧，但也想发掘自己更多的潜力”。 气氛有点僵，良经理立即使眼色，主持人会意，“我们说得火热，冷落了我们的观众朋友，今天我们特别邀请了30位资深观众来与我们的演员主创交流”。 观众提了几个问题给饰演“公主”的小演员，现场气氛又渐渐热烈起来。 这时，有个五六岁的小观众拿到话筒，“我非常喜欢每季结束时那个企鹅与北极熊的故事，好想现场看到这段表演……” 这时有位电视台的记者也附和，“请现场试演一段可以吗？我们录一段空镜，节目做起来会好看得多”。 冉虹刚刚受到冷落就一直板着脸，现在更是不愿意被个小孩子摆布，“不好意思，剧组有规定，出于版权保护意识，不能在剧场外的其他场合做演出”。然后跟主持人和导演低语了几句，竟然起身走人了…… 主持人忙解释：“冉小姐还有别的工作，先走一步，下面我们继续”。 有记者在下面兴奋地交流，“估计是想炒作吧，明天‘冉虹耍大牌，不理观众要求拂袖而去’的新闻多震撼，然后她再出面澄清一下，新闻雪球就这么滚起来了”。 良经理急了，“我们这是儿童艺术，不是娱乐炒作。冉小姐的确是有事，发布会前就告诉我们最多只能出席二十分钟。这样吧，大家还有问题吗？如果有，也可以直接问我们这部戏的编剧仝小姐，她是第一次参加发布会……” 雪淞傻眼了，关自己什么事，良经理拿自己当成专门收拾烂摊子的救火队员了吗？ 记者们已经顺着良经理招手的方向发现了雪淞，有摄影、摄像镜头也跟了过来，雪淞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彤彤，老实坐在这儿”。 谁理你！彤彤跟着兴奋得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跟着mama走上了采访席。 良经理眼前一亮，“顺便跟大家爆个料，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我们剧中公主的原型，这位年轻的mama就是在写自己女儿的故事”。 瞬间，这戏剧化的一幕令现场又热闹起来……记者竞相发问，雪淞已经冷静过来，既来之则安之吧，微微笑着，冷静从容地回答抛过来的一个个问题，答案生动简洁，半句废话没有。 这时观众席中又有动静，原来刚刚那位想看现场表演的小朋友哭起来了…… 有记者将这个皮球踢给雪淞，雪淞暗暗叫苦，自己连女儿都哄不明白……“既然，这位小朋友没有看到表演，那阿姨给你讲个故事吧，好吗？” 那孩子马上擦干眼泪，抬起头，“好！” “钢琴家阿瑟·史凯纳伯琴艺出众，但他生平最不愿意的一件事，就是演奏结束之后再表演安可曲。可是有一次他在巴黎表演，听众却不管他肯不肯再演奏，一直鼓掌不停，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拉据，他拗不过，终于屈服同意再弹一曲。他坐下去的时候是午夜一点四十分，当他再站起来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五分了，他弹了一支连续三小时又二十分的长曲子。从此，各地听众再也不敢勉强他了，这也是他惟一的一首安可曲……你看，他并不是不愿意给观众演奏，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惯。刚刚那位阿姨，她不是不愿意表演给你看，只是她有她的原则，不能把任何地方都当成舞台，这是更加尊重表演，对吗？既然这样，我们理解她好不好？” 那孩子点点头，表情愉悦，因为自己伟大的理解而骄傲。 雪淞松了口气。 现场记者和观众都很喜欢雪淞，有个记者问：“请问，如果有把‘公主’系列出书的打算吗？” “那要看出版社出什么价格吧”，雪淞笑道。 这时有个记者盯着异常淡定的彤彤用粤城话问道：“请问‘公主’，粤城的孩子都在看你的故事，你是不是很骄傲？” 彤彤很激动，但她还是做出一副大气的神情来，整理了一下漂亮的紫色连衣裙，“我……我mama说，大家都应该说普通话，我希望我们幼儿园再演戏的时候，大家都说普通话！” 虽然答非所问，虽然不知所谓，但全场人还是都笑了。 不久以后，彤彤终于在幼儿园当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女主角。看来，这丫头还真有点“思想”？ 而雪淞，则万分不愿地当上了所谓的剧院副经理，具体工作很机动，她觉得良经理就是让她来随时收拾残局的，其实她真的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这方面的能力，不过，看在每个月底薪加了一倍的份上……答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