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再回程府
赵掌柜在镇上亲朋好友并不多，这次事出突然，那些个不亲的不熟的，赵秀珍就没有一一通知，只连夜遣了个小厮回去程府禀报了程大世一声，纵是赵秀珍是个要强的，做闺女时事事有赵根生及刘妈看顾着，什么事也不用自己动手，到得嫁到程庄入了程府，当家主母自是大夫人，自己也顶多就管着自己那小院里的事务，这入殓出殡此等大事何曾见识过，急的束手无策，只能干等着程大世那边派了人过来cao持。 所幸眼下虽是春日，可天气还是凉的，赵掌柜这一停就在屋里停了整整两日，倒也没有异味。直到第三日，程大世亲自带着府里的一个管事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立春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个年代里的出丧的风俗。 程大世过来后见着棺木实在有些寒碜，就着了人重新到街上棺材铺去再买过，家里三个夫人当中，对这个三夫人程大世还是尤为喜爱的，不管怎么说，赵根生也是自己岳父，他走后的风光还是要给的。 入殓并不是单单的将去了的人装进棺木里就可以了，重新换过棺木后，吹鼓乐师引导抬棺木的几人抬着空棺到街上游了一趟，这个过程叫游材。游材回来后就由程文穿了孝服跟着吹鼓乐师到院里平日吃水的井里打了少量水上来，然后丢几个铜钱到井里，这就是所谓的买水。再然后请了人用这水给赵掌柜洗澡，也就是俗称的抹三下。水也买了澡也洗了接下来就是将着去了的赵掌柜入殓。入殓后，棺材头部点上一盏油灯。 至此，按说以着赵掌柜的身份，是需要在厅堂里停棺数月或者是更久的。可就在赵掌柜入殓后，上至赵秀珍程文，下至刘妈等人，但凡是那日晚上进过闹蛇的那间屋子之人全都齐刷刷的病倒卧床不起。 最终由着程大世做主，请人合了日子，择了最近的日子下葬。 又因着大家的病倒，赵掌柜的出殡只能简简单单的办了，其中诸多过程都一一省掉，只在出殡当日晚上请了四五个道士念经以来超脱赵掌柜。一直到出殡完后的第三日，病倒的众人才悠悠好转开来。 虚弱的赵秀珍不顾程大世的劝阻。硬撑着到赵根生的坟上痛苦了一场。 有了程大世的陪伴和相助。赵记粮油铺很快就转手于他人。而后院里的原本就一直伺候着赵掌柜的几个下人及前面铺子里的小厮伙计被着赵秀珍一一分发了银钱遣散，只有立春及另一个从着程府里带过来的丫鬟跟着赵秀珍程大世返回程庄。程文本也是要跟着回去的，被着程大世狠狠的恼了一顿。这才焉焉的带着两个小厮搬了行礼住到学院去。 立春的情绪并不高，一路上除了偶尔安抚安抚下有些躁动的小青，其他时候就闷坐在车里，这是立春第二次坐马车，第一次是来通江镇的时候，这次回程府是坐的第二次，只是心里再没有了第一次坐时的新鲜感，心里是满满的堵，若是自己不唤了小青做这事，赵掌柜是不是就不会死。第一次有人因自己而死，这让得立春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立春却是没有想过，若是赵掌柜还在，那今日此时，只怕他已经将立秋迎回了通江镇，而若果真如此，死的只怕是立秋了。 “什么？赵掌柜，他，他死了？”金菊瞪大眼睛的看着桂生。 “是啊，现在帮工也没得做了”桂生躺在炕上懒懒说到，还别说，回来这家里的土炕却是好睡的很，烧一次坑能热乎上一日。 “这曾老五行啊，居然能折腾出这么个玩意，这天啊，就是再冷也不发愁晚上睡不着觉了，只他也太黑了些，搭个炕还得收十文钱”桂生有些不满的嘟哝着。 “别炕不炕的，十文怎么了，花上十文，这炕能睡一辈子，我只问你，赵掌柜当真不在了？立秋他不娶了？”金菊一把扯起桂生吼着问道。 “你这婆娘，我才回来就不让人安生，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在不在，他死了”桂生也恼了，本来从通江镇回来心里就窝火，偏是金菊老纠着这事。 “死了，不娶立秋了！”金菊喃喃自语。 “一个死人还怎么娶，难道娶阴亲么”桂生不屑的看了金菊一眼。 “我说呢，怎的约好十日之期，这都过了十日却是没见着人来，也不见你捎信回来，我还以为晚个几日就会来的”金菊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赵掌柜一去，当初许下给自己的五两银子却是没影了。 “对了，你别再和我提这事，提这事我就闹心，大小姐那日差点就要逮了打一顿板子，不知是哪个嚼舌头的说赵掌柜这突然去了怕是那还未迎过门的媳妇给克死的，大小姐几乎都相信了，都要来李家村找麻烦了，幸得一个小丫头跳出来瞎七瞎八的劝解了一通这才让得大小姐没了这心思”桂生又往着床上躺去。 桂生却是不知道，那劝解的小丫头就是立春，桂生外出好几年，对立春是没有半点印象，因此不识得立春，立春却是听着桂生之名而知道他的。那日当真是有人嚼舌说赵掌柜之死是立秋克的，赵秀珍也几欲要来李家村兴师问罪，好在立春因着群蛇涌动之中英勇进屋搭救赵掌柜而让得赵秀珍对立春有几分好感，这才听了立春的劝没有再记挂此事。 “起来，起来，走，跟我去李大成家要了那五两银子回来”金菊使了大力气拉着桂生下床。 “什么五两银子？”桂生不解。 “赵掌柜当初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让你托人带了回来给立秋置办些好衣好物件之类的吗，我寻思着李大成家也答应了，这银子却是可以给了他们让他们将立秋打扮的漂亮些，赵掌柜过来瞧了也能瞧上眼，就把银子给他们送过去了，现在可是好了，赵掌柜没了，这五两银子却是白给李大成家了”金菊忿忿不平，自己的五两银子的好处费都还没拿到手，那死老头却是双脚一蹬的走了，自己着实是亏了。 “走走，李大成他们家也不知道赵掌柜不在了，我们去要了那五两银子回来，就说赵掌柜不结这门亲了”金菊的算盘打得很好。 夫妻两个就如此这般两眼放光的往着李大成家走去，怎奈兴冲冲而去，气急败坏而回。李大成还好说，李老妪可不是省油的灯，到手的银子岂是说拿出去就拿出去的，更何况还是五两之多，唇枪舌战之中，却是嘴皮子稍逊一筹的桂生一急之下说漏了嘴，将赵掌柜过世的消息说了出来，这下李老妪更是占着上风，总之银子是没有，绝交是可以的。 金菊恼恨之下，将着桂生同自己随意说的立秋克死赵掌柜的胡话在村里宣扬开来，自此，立秋在李家村的名声除了伤风败俗之外又多上了一条克夫之罪名。 若是从着程庄往着通江镇上走，光靠着两条腿的话，要走上四日之久，有了马车，这速度自然就快了，紧赶慢赶的用了整整一个白日和一个黑夜的工夫就从着通江镇回到了程庄程府，到达程府门前时，正是清早时分。程大世体贴的扶了赵秀珍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 立春一路上心思恍惚，到着此时脑袋里还有些个浑浑噩噩。 眼见着程大世同赵秀珍就要走远，立春稍微清醒了一些，大着胆子小跑两步追上赵秀珍请示到“三姨娘，奴婢原先是在大少爷院里的，现在回来可是跟了您去还是......”立春心里是愿意再回到小小的厨房一隅的，最少那里清净，适合现在的自己。 “老爷，让她哪来的回哪去吧，我这几日见不得人多”赵秀珍靠在程大世身上说到。 一个下人的候身之地自是不在程大世眼里，大手一挥“回大少爷院里吧”。 这次比不得第一次被分派到大少爷院里时的情景，就算是个粗使丫头，可那次是第一次分派下来，是从着外面清清白白的分派下来的，而这次则不然，是跟了三少爷一段时间后再次回来的，人还是那个人，可在院里众人的眼里，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三少爷平日在府里并不得人心，立春是三少爷特意点名要去的，现在回来，再大家看来要不就是被三少爷给赶回来的要不就是回来当jian细的。 总之大家对立春是疏远再疏远。特别是春竹，几乎只要看见立春就用着险恶的眼光看着。 这一切，立春都无所谓，只要厨房里的何婶子他们对自己还好就可以了，至于外头院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就无所谓了。 回来后，立春是再次去拜见过大少爷的，隔着门槛在外头拜见的，没有进去。大少爷的反应冷冷淡淡，只让了春竹带了立春下去。 春日在渐渐盛开着，早前埋在土里的松柏树桩子上有了一丝绿色。苍老枯萎的老树桩子上泛出嫩绿的枝芽，这也让得立春心里充满了希望。本打算找个大盆将树桩子移栽到大些的花盆里去，可满院子找了个遍，遍寻不着，只能放弃，就自己小小一厨房丫头，要是去求了前面院里的花匠，想必他也不会给自己花盆的。 只能任由着树桩子继续埋在土里长着。一日一日的瞧着树桩子上的嫩枝芽慢慢抽条。若是那天我把即将枯萎的你放弃，也许你就不会有现在再度泛绿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