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梦里梦外
然而,这片白茫茫的天地间,却依然只有我孤身一人,孤单伫立,孤单凝望,孤单期盼。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久,风雪渐渐止息。 太阳突然出来了,从那雪原的尽头缓缓升起,剧烈燃烧,银光灿灿,温暖夺目。 那无尽的雪原开始融化,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蔓延到我的脚下,我脚下的冰雪也化成了水,汇聚在一起。 原本的雪原在我的注视下竟然化为了一方湖泊,湖水渐渐淹没了我的膝盖,胸口,我早就想动,想逃,但是我却动不了,有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紧箍了我的身体,让我无法动弹。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冰寒的湖水淹没了我的脖颈,然后淹没了我的头颅。 我整个人都沉浸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冰冷的湖水团团包裹着我,冰寒刺骨,我忍不住全身都颤抖起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窒息感,时间一久,就算不会被憋死,但也会被活活的冻死。 我十分不甘,开始试图运转那隐匿在我体内的赤红灵力,然而每一次运转和召唤,它们不但没有任何响动,我的全身反而会莫名的生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好像有一双无形而邪恶的魔手正在一点一点的撕裂着我的身体。 我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用沉默和决绝抗争,一边试图着运转体内的灵力,希望能够抵挡这湖水的严寒和冷酷。 我不知道我尝试了多久,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撕裂之痛,终于,有一点炽热的灵力伴随着我心脏微弱的鼓动,而输送到我的血脉和肌骨之中,因为极冷,虽只是微弱至极的一点温暖,我都能清晰的感知和捕捉到。 心中大喜,那股撕裂之痛却也愈加剧烈和狂暴,我的全身都在无法克制的颤抖和痉挛。 然而,那点炽热的灵气便像是一颗在我冰寒的体内被点燃的火种,星星之火也可燎原,在我的努力和忍受之下,我的心脏之中很快就出现了第二颗火种,然后是第三颗,每一颗都赤红如火,火光熠熠,炙热温暖,亦如赤色星辰,闪闪发光。 很快,我感受到我的心脏被赤焰火种给填满了,它们化为赤色的岩浆,在心脏的鼓动之下,化为无数股的洪流,经过血脉,流转我的全身每一处肌骨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和霸道的手段驱除着我体内的冰寒之气,同时驱除的还有那撕裂般的剧痛。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感觉身体已经暖和起来,那些赤焰洪流便渐渐隐没在我的肌骨之中,收敛了所有的光泽,不复再现,但我知道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潜伏着,随时听从我的召唤而运转。 然后我感觉我可以动了,便急忙游出了水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而潮湿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奔涌向我的口鼻之中,在我的胸腔里运转起来,心脏开始复苏和鼓动,我感觉全身都渐渐舒适起来。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放眼望去,一片烟水茫茫,无边无际。 我方才明白,我不在湖中,而是在海中。 我需要游上岸,不然,我还是会死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 我开始游了起来,直到精疲力竭,才休息,自然而然的调动和运转着那潜藏在身体之中的炽热灵力,温养身体。 待身体恢复,又继续游,如此往复循环。 有一点我很奇怪,这茫茫大海,除了冰冷的海水,竟然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包括吃的。 然而,每一次只要疲累饥饿了,我只要运转那股炽热而玄妙的灵力,疲累饥饿的感觉就会渐渐消散,我再次恢复如常。 茫茫大海之中,只有我孤独一人,寂寞划行,寻找那停留的彼岸。 从刚开始的害怕和恐惧,然后渐渐习惯和享受。 我想人一生,大多数时光,其实都是孤独和寂寞的。 当日升月沉,轮轮回回,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光,在一天清晨,那轮银色的太阳再次升上了海平线,而我,终于看见了陆地。 我异常兴奋和激动,然后不顾一切的游向了那片陆地。 陆地上有上千株挺拔而高大的黑色巨树,只一眼,我就认出,它们都是降龙树,只是不明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好不容易游上岸边,踩着那黑色的土地,在降龙树林中缓缓前行。 远远的我便看见了那颗降龙树王,它的周遭三十丈之内,仍然只有他孤傲耸立,犹如以为傲视天地的王者。 我静立在降龙树下,仰起头来,细细观望,然后伸出右手,轻抚着降龙树身上那剥裂成块状的带着白点的黑色树皮。 只是,手指刚刚接触,尚未反馈出任何的感觉,我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轰然破碎开来,凝聚成一股强大而可怕的气流,席卷着我,将我带往了天空。 不……我恐惧、不甘而怒啸着,猛然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然而,随着每一次心跳和呼吸,我的五脏六腑都会传来一阵激烈的刺痛之感,难以忍受。 刺痛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盘坐在那颗降龙树王下,全身都被一团银色灵光笼罩着,感觉温暖而又舒适,似坐在太阳底下取暖,浑身都懒洋洋的。 然后我看到的便是铁檀那张淡漠的脸,他的身上也有一团银色灵光闪烁流动,看到我睁开眼睛,他明显松缓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只是却有些疲惫和虚弱,而且他的脸色怎么看都十分苍白,好像用力过度,十分疲倦。 我看到他缓缓收回紧贴着我胸前的双手,笼罩着其自身的银色灵光缓缓隐没不现,那笼罩着我的银色灵光也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射向他的眉心之中,隐没无痕。
不用想,我也知道他方才定是在为我疗伤。 我急忙想要起身,向他行礼拜谢,却发现自己身体虚弱无力,难以起身,而且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沉痛。 我倒吸冷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看着铁檀,心中甚是感念。 小屁孩,你干嘛,不想死,就不要动。红骨那急切的声音突然传来,然后我便看到了红骨,还有那只野山猫精,时刻都跟随在她的身边。 她还是那张男人的脸,就盘坐我身边不远处,此刻已经起身,快步奔到我的身旁,凝视着我,欣喜而激动道,小屁孩,你终于醒了?你重伤未痊愈,不要乱动。 见到熟悉的人,看到熟悉的脸,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倍觉亲切,无限感慨。 算是重生的我,再次见到那只野山猫精,尽管它对我依然神色不善,而我那原本对于它的敌意,却已经不见。 人,只有真的死过一次,方能明白生命的珍贵,然后有很多事情便会看开,便会放下,不再去斤斤计较。 我对着那只野山猫精微微一笑,满是友好。 它微微一愣,脸眼里尽是迷惑与不解,然后变成了一种警惕和不屑。 我毫不在意。 虽是妖精,已开启灵智,但还不是妖怪,尚未完全进化到人类的层次,自然不会明白我此刻的心理和想法。 我已经明白方才那不过是我重伤昏迷期间做的一个梦,但那个梦却太过怪异,又太过漫长,整整一年方才清醒过来。 我看向红骨,柔声笑道,谢谢。 谢我作甚?红骨叹道,只能说你命大福厚,这样子居然还能活下来,还没有彻底废掉,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我的眼光实在不错。 她的话虽不太动听,但却是事实,我突然想起了烛阴对我说过,他说我不是上天的弃儿,而是上天的宠儿,此时此刻,我彻底的相信了。 看着红骨那张依附的男人的脸,我微微笑道,你挑选了我,定是没错的。 红骨用眼睛剐了我一眼,撇撇嘴道,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我微微一笑,深呼吸,面朝铁檀,抱拳,深深躬腰,虔敬一拜,只是轻微的动作,却都能引发一阵剧痛,但我毫不在意,隐忍着,诚挚而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铁檀淡淡地看着我,淡淡道,不必谢我,我救你,和红骨一样,也是因为我挑选了你。 我沉沉道,是。 铁檀稍作沉默,笑叹道,你能坚持下来,身体还未曾彻底崩溃,让我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