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死亡之河
我微微一愣,犹疑道,看来你身份不简单啊? 烛阴淡然笑道,要不然我怎么能在第一个追击你? 我轻轻点头,淡淡笑道,可我还是不能放下你。 烛阴逼视着我的眼睛,自嘲道,你还是不信我,怕我害你? 我沉默,也许他说的对,但我也的确不想让他死。 烛阴突然笑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放心就是,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要是真该死,我昨夜就死了,不会活到现在,我不跟着你,是我已经不能跟着你了,不说会连累了你,就算你背着我一路进山,恐怕还没下山,我就已经断气了,我身上的骨头全部都断了,内伤也不轻,稍微不注意我就完蛋了,而且就算下了山,到了那条河边,我也不可能过得了那条河。呵呵,别说我没受伤,就算我完好无损,实力再强大一倍,想安然度过那条死亡之河多半也毫无生还希望。可我保证,你放下我一定死不了。你若不信,跑出很远了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我眉头微蹙,疑惑道,那条河叫死亡之河,很可怕? 烛阴轻轻道,传说很可怕,但我没去过,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我眉头紧蹙,苦笑道,传说很可怕,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烛阴微微笑道,我们去也许都会死,但你也许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上天的宠儿,看看昨夜发生的一切就知道了,你没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我们都死光了你也不会死的。 你为什么说我是上天的宠儿?我很不解的盯着烛阴。 烛阴淡然笑道,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这种级别还不够资格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你生来便与我们不同。走吧,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mama的。 我深深地看了烛阴一眼,轻柔而坚定道,好。 我抬头看了眼那与我相距不过二三十丈的群狗和士卒,紧了紧身上的背带,很庆幸檀木盒并未丢损。 深呼吸,我静静地看了一眼烛阴,淡然笑道,如果你死了,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杀光他们为你报仇。 烛阴轻轻笑道,我本就欠你了,走吧。 我淡淡一笑,转身快步离去,身后传来烛阴的声音,他说,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头,也没停步,而是发足往丛林深处狂奔而去,我必须得在天没黑之前离开不安山,找到那条死亡之河,我实在不想呆在夜里的不安山上,谁知道除了那些恐怖的幽冥狼之外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妖兽。 我一口气跑出去了很远,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等我回过头来,已经远离了那个小山谷,我的视力增强的幅度很大,相隔这么远,虽看不太清切,但还是能够模糊的看到一些什么。 我看到了烛阴,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正在和烛阴说话,弓腰谦卑,看起来很是恭敬,我微微一笑,他果然没有骗我。 然而,就在我正欲转身继续赶路的时候,我看到那个青袍男子的右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然后那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烛阴的身体里,而且一连扎了三刀,隔着百丈远,我仍然能看到烛阴鲜血飞溅。 这一刻,我睚眦欲裂,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握紧双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咆哮出来。 当那青袍男子将染血的匕首在烛阴的身上轻轻地擦拭干净,我看到他转过头来,望向我这边,隔着数百丈远,虽看不真切,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神情的平静和淡然,杀死烛阴就像杀死一只畜生一样简单和利索。 我的气愤,我的狂怒,我的悲哀,我的绝望突然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冷酷和冰寒。 我知道,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一定会让今日所有在场的人为烛阴陪葬。 因为我答应过他。 我一向说话算话。 追击我的人离我越来越近,我毅然转身,大步离开,我的速度很快,越来越快,感觉耳畔生风,呼啸而过,可是我的脸颊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意。 我的心,我的魂,有的只是一种透彻的冷寂。 当我好不容易翻越了不安群山,到达山脚下的时候,我累得已近虚脱。 一路奔行,偶尔碰到几个野果子,也不管能吃不能吃,被饿急的我直接给囫囵吞掉了。我几乎没有吃别的东西,更是滴水未沾。 不吃东西还可以忍受,不喝水真的难以忍受。 当我看到那条横杠在眼前的黑色长河,想必那就是死亡之河了。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做死亡之河,不过想一想肯定不易渡过,恐怕一不小心搭上性命也很正常。 不知河水从何流入,又流向何方,远远看去,河水漆黑,深不见底,如同一条黑色巨蟒,隐隐透散着一股阴寒而又狰狞的气息。 死亡之河的对面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丛林,隔着河,尚未靠近,那原始而又沧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人恐惧而又充满诱惑。 死亡之河如同一把巨刀,将不安群山和对面的原始丛林一刀斩断,干净而又利落。 可是这一刻,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死亡之河。太渴了,再不喝水我就要渴死了,我直接扑倒在河边,张开嘴巴,喝了个淋漓痛快,直到肚皮撑得大大的,一滴都喝不下了我才满足的喘了口气,然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脸。 我左边脸颊上那个熟悉而又诡异的胎记已经不见了,它跟随了我十几年,而今终于不见了,说不见就不见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我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脸,那张脸毫无瑕疵,肤色白嫩。 那张脸再也不丑,再也不难看,那张脸看起来可以说比很多男人的脸都要漂亮和好看,可是在这一刻我却觉得十分陌生。
这还是我的脸吗? 这不就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一张脸吗? 可是,如今我拥有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突然想哭。 如果我早一点拥有了这张脸,说不定我的爹娘就不会抛弃我,说不定此刻我正和爹娘在家中烤着火吃着饭,说不定我会和我的家人一起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可是,也没有那么多的说不定。 生活和命运早已注定了如此,此刻之前我已经无法改变,只能留念,此刻之后我才能想办法由我自己来掌控。 我一遍一遍的抚摸着自己的脸,一声一声轻声呼唤,你们看到了吗?我脸上的胎记没有了,我变得好看和正常了,你们还会厌恶和抛弃我吗? 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笑了笑,这一刻畅快而又悲哀,然后我拂起冰冷的寒水洗去了脸上的脏污和泪迹。 直接躺在河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天空。 已近黄昏,残阳斜挂在天空之中,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余晖流淌在山脉长河之间,仿佛一滴滴金黄的血液,辉煌而又悲壮。 我缓慢而又悠长的喘息着,每一次喘息,失去的力量都会一点点回到我的体内,我需要足够的力量来渡过这条看似平静,实则定然蕴藏着莫大凶险的死亡之河。 我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了将近半个时辰,残阳即将沉落,只在那不安山最高山峰余留一抹凄艳的伤口,似有鲜血汩汩流淌,伤感而苍凉。 当呼吸渐渐平顺下来,我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的沉着和冷静,依稀间听到一声狗吠,又似狼嚎,我微微皱眉,冷笑道,来得倒是挺快。 在追击我的过程中,那上百名士卒分成了两拨,轮流的休息,而且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所以一直紧咬在我的身后不远处,此刻想必是其中的一拨即将到来。 我翻身坐起,冷冷地盯那有烟尘起舞的山林,六只凶恶的狼狗,奔跃间若隐若现,五十名一身青色轻甲、腰悬长刀、背负弓箭的年轻士卒紧随其后。 我冷冷一笑,站起身来,等待着他们,他们终于下了不安山,列队在死亡之河的河道上,虽然疲惫不堪,但是他们的队形依然整齐。 不经过任何的休整,领队的一声令下,除了前面牵狗的六人,余下四十六人全部弯弓上箭,快步逼近了我。 我冷冷一笑,朝他们挥了挥右手,然后转身,深呼吸,不作任何迟疑,起身跳跃,直接一头栽进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