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谁是谁的配角
缘分这种事，麦穗是不相信的。她宁可相信这是一种经过刻划之后的必然，但是谁刻划了这种必然，又是谁让她如同按照剧本排练一样一步步的触到核心，却好像迷雾。 齐亚、还有小胖子，这两人一个已经确定和她同是穿越者，这一点在城外听小胖子说什么人权的时候她就有些笃定了。而另一个，用一管墨笛吹出一曲高山流水，然而对他，麦穗说不出为何，总是想远离。 这样美貌的少年，又是大贵族家的子弟，前途不可妄言。只需顶着其中一条光环，他足以纵横王城的繁花似锦，让所有八岁以上二八以下的少女乃至少妇，暗暗为他倾心——只不过，不应当包括她。 一通介绍，麦穗始终与小胖子站在一边，她仿佛是他忠实的侍女，却又像是挚友。 这种感觉，极其模糊，却让齐亚有些不愉快，穆赫的瞳孔里，也闪过几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小女孩叫做朵儿，是齐亚他们的亲meimei，同父同母，只是年纪小，因此倍受家中长者疼爱。 说是小女孩，却要比麦穗大上一岁多，刚好十岁，又比安琪小了一岁多。 真是奇特的分界线，麦穗心想。 “亚哥哥，她就是你说要陪我去斯蒂亚特学府的人吗？”小女孩没什么心机，于是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为什么哥哥要让这个私生女陪自己去斯蒂亚特，而不是李特家的嫡系女儿安琪？ 那个安琪……纵然她并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目光短浅的贵族小姐，但只从身份而言，她的确有那个资格。 齐亚皱了皱眉头，小丫头有些不安的放开了拽着他衣角的手。 她和她的二哥并不亲近，多半是因为他常年在外，没有机会相处的关系。小女孩天性，喜欢漂亮优雅的东西，第一次在家见到这位神出鬼没的漂亮哥哥，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甚至超过了对穆赫的亲近，让年长的穆先生多少有些吃味。 然而，小女孩的热情并没有冲破齐亚天生的冷淡，他就像是一尊白瓷铸的黑佛，即使是自己的亲meimei，也招不来他一丝亲切的笑意。 只有麦穗。李特，几乎任何人都可以察觉到，当齐亚。维纳森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眸子中的冰雪，好像悄悄融化了一丝。即使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足以令人惊讶。 好奇，难免的。小女孩却有些受伤，自己的哥哥，更喜欢别人家的小孩。 “什么斯蒂亚特学府？”齐亚皱眉，麦穗的眉头皱的更紧，她张口就问，似乎丝毫不在意面前几人的尊贵身份。 她不是平民，但对他们来说，她依旧是地位低下的。即便是小胖子，在这些维纳森家的嫡系子女面前也没有多少底气。 小胖子拉拉她的手，那只小手瘦瘦的，掌心还带着茧子，算不上什么好触感，但，却让他有些怀念。 如今那位像是被拘禁在王宫里的农家女，她的手也有类似的触觉。那位不管是名义上还是血脉上都算是他母亲的女士，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给予他温暖的人。 麦穗转过头，带着疑惑。 他拉她做什么？ “斯蒂亚特学府是帝国最高等的魔法学院，”小胖子指指齐亚他们，小声的为麦穗充当姐说的角色：“好像就是他们家开的。” “哦……”麦穗挑挑眉，她可从来没说过要去什么魔法学院吧？更何况，丘尔曼老师的笔记上面说的明明白白的，如果有高级魔法师当老师，那么去不去魔法学院上学都无所谓…… “笨蛋！”小胖子被一头雾水的反应打败，有些怏怏的啐了一声。这丫头是傻子吗？高等学府自然有最好的老师，如果能被那些已经可以称作是怪物的老东西看上收做弟子，那他们的前途不必细看就是好的。“听说斯蒂亚特学府里有一个火系魔导师，如果你能做他的弟子……” 小胖子虽然不太爱学习王室那些破落规矩，但对于这些“前世”不曾了解过的贵族家族却是好奇的很。麦穗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女孩就是传言中李特家那个魔法出众的私生女。 私生这两个字，王子殿下那是一点都不在乎，整个法兰帝国最大的私生子就是他自己，还会在乎一个公爵的私生女儿吗？ “不需要。”麦穗笑了，软软的，像是朵纯洁的白菊，“丘尔曼爷爷就很好。” 小胖子被那笑容震的有些出神，好半天才有些懊恼似的摇摇头，骂了句：“白痴！” 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以齐亚他们的耳力，就算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也是能听清楚的。更何况麦穗根本就没有打算说悄悄话，因此也没压低音量，自然所有的反应都被他们看进眼里，包括朵儿。 站在魔法巅峰领域的魔导师，还比不上一个高级魔法师的糟老头吗？就算早知道麦穗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但她的话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尤其是，提供这种机会给她的齐亚和穆赫。 “麦穗，”穆赫赶紧将她拉到一边，想要劝说，当然先是把自己和齐亚为她争取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丘尔曼阁下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赞同的。” 麦穗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好半天才说：“您的意思是，上次来我家那个老头，额，我是说，那位管事大人，是来劝说我父亲让我代替jiejie陪您的meimei去学府的？” 怪不得，易丽雅夫人虽然气的要死，但却还是隐忍了下来。 原来不是为了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婚约，麦穗恍然大悟的想。 看来，她还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些。维纳森家族的人也许能给她进入学府的机会，但决不会认同一个私生女，成为他们家嫡子的未婚妻吧！ 麦穗隐隐有些脸红，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有些难堪，但也有几分如释重负。 对齐亚，她不是不喜欢，然而这等高高在上的美人，她应当是无福消受的。 何况人家或许并没有这个意思。 穆赫有些奇怪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麦穗的想法，否则一定会大笑出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您要这么帮我，但还是谢谢了，老师。”这是由衷的感谢，却多了几分距离的感觉。穆赫对她的倾囊相受，以及那把星星铁长剑，她是真的非常感激，然而这并不代表，他能够代替她做某些决定。 哪怕这决定是为了她好。 麦穗掏出一枚徽章，黄金狮子的标志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耀眼。 “这个徽章，还是还给您吧，我还小，没有资格接受这么尊贵的礼物。”麦穗将徽章递出，金色的光芒在她嫩白的掌心灼灼生辉，却让穆赫有几分怒火中烧的错觉。 “麦穗，这是怎么了？”错愕，带着几分不甘心。穆赫不知道麦穗知道了些什么，却觉得这个学生和自己似乎有了一些距离。 一些，他从未觉得遥远，却似乎无法跨越的距离。 “您知道的。”麦穗把玩着徽章，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看起来谦逊而礼貌，但换个词来说，就叫做疏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私生女，从前并不知道这个徽章的含义，才会贸然收下。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会了解一些事情的。” 穆赫疑惑，还想说什么，却被麦穗一句话说的闭上了嘴。 “您非常了解我，所以应该知道，我并不讨厌被别人看轻，那是宿命。但是我非常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而且还是被自己信任的人算计。” 穆赫默默的接过了徽章。 一番话，让他明白了麦穗如此这般的理由，让他明白自己的算计似乎被这个小女孩看穿了。 但收回徽章，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放弃什么，所以，对着向小胖子的方向走去的背影，忽然道：“麦穗，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毕竟我也算是你的老师，不会害你的。” 麦穗顿了顿，忽然回眸，那笑容，有种莲花灿烂开放的清纯。 “我不会是任何人的配角，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谁的踏脚石。” 一句话，说的听见的人满脸困惑，只有穆赫是一脸震惊。 她，竟然猜到了？ “嘿，小麦穗，你在这里做什么？”提斯米拉优雅的款步而来，揉了揉麦穗的脑袋，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齐亚和穆赫，淡雅一笑。 “苏哥哥，我在和王子殿下聊天呢……”看了一眼仍在困惑中的小胖子王子，嗯，还有咬着唇的小女孩朵儿，麦穗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着提斯米拉做出了抱的姿势。 带着亲昵和信任的姿态，让穆赫心底涌出一股不甘心，以及，挫败。 “殿下，您好。”提斯米拉向周瑜点点头，却并没有里会维纳森家族的三人。他们算是平辈，然而论起势力，显然扎根王城的苏家要比维纳森家更接近权利的中心。 不可否认，维纳森家要比苏家更有资本，就算是龛丁堡的李特家族，或许也更有底蕴一些，但苏家有那个资格，可以无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家族。 因为，国王的姑姑，曾名满王城的翡翠公主，就是他的奶奶。 有一位王室的公主坐镇，苏家自然有底气。 “那就不理我们啦？”提斯米拉抱起麦穗，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看她有些不高兴的瞪自己，却笑意更浓。“你哥哥刚刚还在找你呢，谁知道你这丫头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你们都在谈大人的事情，很无聊的。”状似委屈的抱怨，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麦穗朝着周瑜眨眨眼，他忽然会意。 “本殿下也挺无聊的，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玩？”最后一个“玩”字说出口的时候，小胖子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他似乎变得更加幼稚了…… “当然，殿下请。”提斯米拉笑着忽略了麦穗和王子之间的小动作，小孩子间的友谊本来就很奇怪，看的顺眼了，几秒钟就能够成为朋友。“至于维纳森家的几位，我们那个圈子太小，就不招待了。” 穆赫沉默，齐亚脸色也不好看，只有朵儿一脸好奇的打量这个带着柔弱气息的少年，虽然比不上二哥漂亮，但比起个性冷淡的齐亚，似乎感觉更温暖一些。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炎博和萨伦。”提斯米拉将麦穗放下，对着两个小孩道。 麦穗和小胖子乖巧的点头，虽然彼此内心都郁闷的很，但谁让他们外表如此，别人把他们当小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麦穗，刚才是怎么回事？”小胖子对刚刚的那拨人实在好奇的很，忍不住问道。 麦穗把事情说了一遍，提到穆赫的时候，难免有几分怅然。 每个人都把自己当做主角，而别人，似乎就是他的陪衬。 “你是说，那个齐亚会吹高山流水曲？那他不也是……” “不，他不是。穆先生才是穿越者，他只不过拿齐亚当他的挡箭牌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是没看出来。 “我第一次听见齐亚吹奏高山流水曲的时候也很惊讶，但是他当时吹错了几个音符，虽然别人听不出来，但是我却很清楚。而且，他进入顾亚迪山脉才几个月，你不觉得太巧了些吗？几个月的时间，只吹奏一首曲子，竟然还会出错，那说明他根本就不通音律，比如说让你弹首钢琴曲，你行吗？” 小胖子有些讪讪的：“这个……当然不行。” “但是他能吹出来，就说明刻意的去学过。那么是谁教他的，为什么又专门教他高山流水区曲？穆先生的音乐功底深厚，我以前送给他一手秋日私语，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那他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让那个齐亚来冒充？” “有些人，永远认为别人是他的配角。”麦穗冷笑，却有几分难过的味道。在秋麦场的那段时间，穆先生没有少尽心的教她。无论是乐曲还是武技方面，他都是个好老师。然而当明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更信任他的那一刻，所有华丽的掩饰都变得脆弱起来。“以我的天赋，要想当那个什么火系魔导师的弟子估计很轻松吧，否则他也不需要这么算计我。一个火系魔导师的弟子，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而且这个人还和李特家族有些关系，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棋子？”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周瑜弱弱的问。 麦穗忽然笑了，甜甜的，带着一点天真，一点失落：“就在刚才，他跟我说，他和齐亚费尽心思让我能进入斯蒂亚特学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