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容有失
赵尔巽看着远去的军队,回过头来,低声吩咐第二支队伍出城。 “将军,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有聂士行的八千人马,四门大炮,还不足以平复这些乌合之众?”赵尔巽身边的军官不解地问道。 “宽城子中,尚有三千多人马,还有我的兵工厂,这次,不容有失!”赵尔巽淡淡解释道。 “至于你们这八千人”,赵尔巽遥遥指向远方,“却不是为了队伍那些土匪,而是要放着聂士行,别让这人,再度占据了宽城子。” “聂士行,可不比琳琅这个女土匪,他身后,有着众多大清廷遗老的支持,枪,人,钱,都不缺,他们缺的,就是一座城市!一座能源源不断将银子转化为军队的城市!” “不容有失!”赵尔巽再次说道,声音分外严厉! “是将军!”军官啪地敬了一个军礼,走下城楼,点起自己的八千人,沿着聂士行队伍踩出的道路,缓缓向西而行。这支队伍后面,是长长的马队,拖着沉重的后勤辎重,只是这些辎重上蒙上了厚厚的帆布,让人弄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秘密武器。 “关上城门!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没有我的手谕,都不能出城!” “违者,杀无赦!” 赵尔巽这次是彻底赌上了,他没有想到,蓝天蔚的出走,为他带来如此多的麻烦。他手下两万人马,派出八千,现在手中只有四千人! 赵尔巽在城墙上犹豫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去日本公使馆!” 宽城子,军政府,大堂,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忙碌着,这几日,不断的有城里的居民前来领枪。毕竟这枪是凶器,数量也有限,不可能人人都有,也不是谁都能发,总要做些简单的调查,在城中有家室亲人的,才能领上一杆枪和十发子弹。 其实大家都知道,许多居民来领枪,并不为为了所谓的奖励,而是防止宽城子被攻破时,乱兵的洗劫。这个年代,许多人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兵祸,也多少听说过,既然琳琅放开了供给枪支,这些人琢磨再三,也觉得手里有枪,心里踏实点。 倒是李铁柱让琳琅颇为意外,第二天琳琅起床时,就听见大堂中一片吵闹,原来是李铁柱居然带了好几百号人,要加入琳琅军,这是军政府这些天一直在发枪,手里的枪械,已近不多,无法为这么多人提供武装。 琳琅倒是心头一动,琢磨着给他配备几挺云机枪。 云机枪,自然就是荷香设计的那款酷似格林机枪的重机枪,被琳琅大笔一挥,命名为云荷香机枪,后来被荷香再三劝阻,才把荷香二字拿掉,简单的称为云机枪。 不过琳琅看得出来,荷香骨子里还是很高兴,晚上睡觉,都已经不再是琳琅的呼噜和梦话吵醒荷香,而是荷香的笑声惊醒琳琅。 有时候琳琅很不明白,一个机枪的命名而已,值得这么高兴么? 其实这个问题,荷香也想不通,琳琅这样每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呢?嫁给张少良,每日在辽阳城里教教枪法,和自己一起设计枪械,多好。 当然,这个问题,两人虽然同住一屋,却从未正面交流过。 也许是刻意,也许是无意,段稷虽然走了,琳琅却依旧没有搬回自己的屋子,依旧和荷香住在一起。 段稷和冯家财,此刻,正在一路向西疾行。两人一路沉默无语,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咽了回去。两人经历了这番事,都有些懂得,有些事,无需说出口,有些事,不能说出口,只要去做,就可以了。 直到第三日,冯家财终于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琳琅姐怎么样,赵尔巽这个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好斗的。” “我相信她会没事的。”段稷淡淡的说道。 “段大哥,琳琅姐真的能打败那个老狐狸?”冯家财望向段稷。 “我相信她能,眼下,除了相信她,我们还能做什么?”段稷说道,他看了看前方,使劲抽了抽座下马匹,向西疾驰。眼下,只有尽快回到北平,回到家族之中,才能对琳琅有所帮助。 冯家财不再追问,策马追上段稷。他们身后,数十个人,同样沉默不语地追随这他俩。这些人本已做好了被遗弃在宽城子的打算,没想到两个主人居然能够得到琳琅的路条,让他们顺利的离开宽城子。 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渐渐浮现在草原之上。段稷终于松了口气,只要到了格尔王爷的地盘上,他们这一行人,就暂时安全了,而且可以更换更好的马匹。从此之后,到北平的路,就是一片坦途。 一队隆隆的铁骑,从这座城市中驶了出来,迎着段稷和冯家财直冲过来。 这对骑兵起码有两千多人,从草原上驰骋而来,踏开冰封的大地,将黑色的泥土踢的四处飞溅。 马上的黑衣骑士,沉默不语。 这支庞大的骑队,就这样滚滚而来,席卷了段稷和冯家财。 两人静静矗立在骑队中,一个猜测顿时将两人的心打入冰窖之中。 聂士行这几日颇为不顺。 自从他离开吉林城,进入这片荒原之后,就不断遭遇各种挑逗。树林中,荒草下,山坡顶上,各种各样的冷枪,打的一个不亦乐乎。聂士行自然知道,这是琳琅军的拖延之计,他本不待理会这些琐事,只是这些人就想苍蝇一样不知疲倦,日日夜夜sao扰。 从早上到黄昏,再到夜幕降临,聂士成的军队,只走出去二十多里地。一路上既要应付冷枪,也要应付各种威力不大,但极其讨厌的陷阱和障碍。 其中最令人厌恶的一种,就是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居然将许多隘口的雪,一律用开水化掉,或者直接从附近小河中凿冰取水,很快,这些土坡上就冻起了或薄或厚的冰层,将这些小土坡变的无比光滑。 人还好一些,几个士兵你拉我拽,就算摔上几跤,也总能穿过这些隘口,但是后面的马匹和辎重,穿越起这些土堆来,就分外艰难了。 再加上不知道哪里打响的冷枪,让推着马车的士兵如同惊弓之鸟,哪里肯用全力推车,枪声一响,就立刻做鸟兽散。
虽然军官一次次用皮鞭抽打,这些士兵还是不肯拼死卖命。 没办法,他们身侧,就是几个因为过于用力推车,最后来不及逃窜,被人当成活靶子打伤之后,被滚下来的马车压死。 马车里,满满当当,都是子弹,每辆马车,都是上千斤的重量,从三米多高的冰坡上滑落下来,碾死个人实在是轻松松。 等到了夜晚,疲倦不堪的士兵才开始准备宿营,只是黑暗中的猎手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继续不停地sao扰。 枪身零零碎碎,响了一个晚上,士兵们都不敢睡觉,哨兵已经被干掉了十来个,谁也不知道这些抹黑来进攻自己的人,到底藏身何处。 也有忍不住火气,不顾长官劝阻,冲进黑夜里厮杀的人。这些勇士,直到天亮时,也没有一个回到宿营地。 第一次宿营,聂士行就损失了三百多个脑袋。确实是脑袋,因为只有割下脑袋,这些士兵才能向琳琅证明,自己打死了敌人。 聂士行能忍得住火气,他毕竟是有大图谋的人,不想在这里和这些小兵浪费时间,毕竟,三百多人,他还损失的起。 何况,损失的也不是他的人。 但对于聂士行来说,打下宽城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就在他强行率军出发的时候,手下军官终于和士兵爆发了强烈冲突,这些士兵一夜未眠,担惊受怕,哪里肯立即出发。 十几个聂士成手下的大辫子军官,正在和两百多米士兵对峙,他们身后,更多的是围拢过来,却不出手帮助任何一方的士兵和吉林军过去的军官。 聂士行急忙赶了过去,驱散了围观的士兵,将二百多个敢于反抗长官的士兵卸掉枪支,关了禁闭,他干脆就地停了下来,让士兵们轮流休息。 聂士行则亲自带领数百名他亲自挑选的精锐士兵,潜伏在周围,等到冷枪再次打响时,聂士行带队冲出,却扑了个空,只捡到一杆用绳子绑住扳机的枪。聂士行狠狠地把这杆枪扔在地上。 “我就不信,这些人不需要生火吃饭,不需要睡觉!”聂士行干脆就让士兵继续轮班休息。他捡到那杆用绳子拉动扳机的枪之后,更加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是想干扰吉林军而已,杀伤力几乎没有。 果然,看到吉林军不再继续前行,反而摆出一副坚守的姿态后,打冷枪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他手下的士兵,甚至击伤了一个打冷枪的人,只是隔的太远,让这人逃掉。 聂士行听闻这事,顿时来了精神,他把营地的防御交给几个得力手下,亲自带着两千多人,从各处包抄过去,要抓捕这人,毕竟这人受伤之后,很容易在雪地上留下痕迹,而且一定会去寻找他们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