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珠玑
好一招四两拨千斤，从小小的一个西府外宅入手，主谋甚至连李卫那略带几分毛躁的性子都算计了进去。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极力劝阻，想必李卫兴奋之下，根本不会和李宗靖商量，直接便会开仓济民了吧？ 而一旦他开仓济民，剩下的事情不用莫宛莲多想也知道这其中的罪过。在官府还没有行动之前，你李家就那么的乐意做好人？放的什么粮，又是做的什么人情？你李宗昊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教唆你的弟弟在朝廷旨意下来之前就开仓放粮是何道理？你这是替谁赚的面子又替谁做好人？ 想到这里，莫宛莲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个哆嗦，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礼部员外郎，礼部！该死的，八阿哥，八贤王的礼部！想到这里，莫宛莲猛地拍了下大腿，拍的自己手都隐隐作疼。 只是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只是抬头看着夏荷红着眼睛问道：“当今储君是谁？”好在莫宛莲虽然焦急，但是声音却还是压得很低，但是即便如此，夏荷也是唬了一跳，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这个反应，莫宛莲也恍然过来。是了，她也只是一个宅院里的丫鬟，哪里知道这些？是自己太急躁了。想到这里，莫宛莲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正当她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夏荷却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小姐，储君是太子。” 莫宛莲听了这句话大喜，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储君当然是太子，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废话。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一直是太子？” 夏荷愣了下，不知道莫宛莲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点头：“一直是。” 一直是，那么说，此时应该是在一废太子前夕了。莫宛莲想到这里，再联想到最近这隐隐有些诡异的局势，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这次的铜山抢粮事件，不会是吹响了一废太子的号角吧？ 这次的铜山抢粮事情，准确追究起来应该是属于户部的职责。而户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四阿哥的手里，而四阿哥这个时候也应该算是坚定的太.子.党。莫宛莲想到这一番乱账，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一声，老天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是自己过于阴谋论了吗？ 虽然莫宛莲很想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仅仅只是自己的一番推测，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官府没有出兵只是因为他们等着一网打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惊险。但是想到早上遇到的那个妇人，莫宛莲还是心底渐渐沉了下去。 上层之间的博弈，影响到下面就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却又让人无能为力。莫宛莲有一种憋气之情，但是却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思索。 一旦静下心来，她的思路却变得清晰宽阔了不少。不管上层的人是如何的下棋，但是只要李府这边按兵不动，那么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自己。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那个背后主谋之人，只是因为这次的抢粮事件想要和李家了结下私人恩怨。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怀有别样的目的，要借机给八阿哥赚个好名声，亦或者是想要让上面认为八阿哥和四阿哥已经联手？ 而一旦被人认为八阿哥和四阿哥所代表的太子联手，这番势力想必连康熙也会为止惊惧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子和八阿哥都讨不了好，谁能坐收渔翁之利？莫宛莲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小小的李府还真是成了夹心饼干。 放粮，那是造成上面的误解。不放粮，那又是八阿哥不顾兄弟之情，对太子袖手旁观。总之无论如何做，都是错。 莫宛莲一路皱眉回到了西府，进了府之后，心事重重地直接进了正院上房。看着汪氏福了福身子，又陪着聊了几句之后。得知李宗靖已经到了东府，这才回转到了自己的西院中。当莫宛莲刚刚迈入院子的时候，却发现李卫只是坐在屋中翻看着什么，眉头紧锁。 莫宛莲有些好奇地瞄了一眼，却发现是个好像是账册的东西。莫宛莲虽然很好奇，但还是中规中矩地见了礼，这才坐到了旁边问道：“大爷这是为什么烦心？”李卫这一上午都在看账，他本来就对这些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这次的放粮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才不会硬逼着自己呆在这边看账本。 “看这几年家中的账本。”李卫有气无力地扬了扬手中的账本，看着莫宛莲说道：“你过去了吗？” “是，妾身刚回来。”莫宛莲福了福身子回答，看到李卫欲言又止的神情，莫宛莲压下心中的担忧，笑着说道：“云meimei现在一切安好，妾身原本是不想打扰她，但是……” “怎么了？”李卫听到这句但是，顿时心一紧，急急地追问道。 莫宛莲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轻声开口说道：“大爷，今天妾去看云meimei的时候，正巧听到外面有喧哗声，这才知道外面那些饥民抢了刘家米铺，妾身有些担心云meimei自己在外面，还大着肚子……”莫宛莲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到最后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忍不住红了眼圈：“大爷，女人在生子的时候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妾身虽然只是个妇人，却也想着能让大爷这边多多开枝散叶，所以想将云meimei接进府中，妾身绝对不会让云meimei受委屈的。”听到莫宛莲这一番话，李卫也忍不住点头，如果借着这次外面动荡的理由让云娘搬进来，相信父母也不会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李卫直接站起身来：“那我这就去和父母说一下。”听了李卫这话，莫宛莲却是也跟着站了起来：“大爷，妾身也去吧，或许也能说上几句话。”听到莫宛莲这句话，李卫倒是有些内疚了，忍不住伸出手来，只是在离着莫宛莲脸庞不远处的时候却停下了手，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放下来，只是低声说到：“委屈你了。” “这是妾身份内的事情。”莫宛莲笑着说道，心中暗自腹诽：要是任由她在外面呆着，那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呢。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西院，直奔正院而来。等踏入正院西屋的时候，却刚刚看到了周氏站在汪氏的身边帮着捶腿，很是其乐融融。 汪氏看到莫宛莲进来，笑着直起身来，看着周氏说道：“这几天一直很忙，难得你们妯娌凑到一起来，以后啊，大家多多走动才好。” “是，太太。”莫宛莲福了福身子，这才坐了下来。而这个时候，汪氏也问起了莫宛莲的来意，莫宛莲看到旁边的周氏，犹豫了下。周氏原本就是聪明之辈，看到这个场景，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退了出去。 看着周氏出去之后，莫宛莲这才笑着开口：“妾身因为今儿去云meimei那边看到了有人抢粮，所以担心云meimei的安全。因此刚刚和大爷商量了下，想着能否将云meimei接进府中待产。” 汪氏听了这话顿时愣了，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看着莫宛莲说道：“媳妇，你老实和我说，这事情是不是卫儿主动提起的？” 莫宛莲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只是摇头说道：“不是的，太太。是媳妇提出来的。” 汪氏听了这话，再仔细看看莫宛莲的神情，终于拍了拍她的手：“媳妇，你放心，我们李家，还从来没有宠妾灭妻的先例。孩子是李家的，但是她，别想着将来能够得到什么荣华富贵！” 这话莫宛莲却是不好接了，只是低头不语。看到她这个样子，汪氏忍不住又开始细细问了两人的日常起居，忍不住又隐晦地提点了几句。这种程度的话语莫宛莲在后世不知道经历多少，但是在这里却还要做出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其中难度之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当婆媳两人聊得热络的时候，李卫却是眉梢间带着几分兴奋，从屋外走了进来。给汪氏请安之后，这才看着莫宛莲说道：“父亲在厅里有几句话想问你。” 听到李卫这句话，汪氏还不觉得如何，只是催促莫宛莲：“既如此，媳妇就赶紧过去吧。”但是莫宛莲心中却是有些七上八下，说担心云娘的安危是一个好借口，但是李宗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说，真的只是看看自己对外宅进门的态度而已？ 莫宛莲脑子里飞速地转着，但是面上却越发沉静了，稳稳地到了厅中，这才见礼道：“媳妇见过老爷。” 李宗靖只是沉默着喝着茶，在莫宛莲觉得自己已经要腿脚酸麻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一声：“起来吧。”莫宛莲慢慢地站起身来，虽然面上低眉顺目，但是心中却是隐隐有了怒气：不管他是真的怀疑还是假的怀疑，如此做法，明显是想要敲打自己不要掺和太多李府的事情。是怕自己成为武媚娘吗？那也要你的儿子成为唐高宗才成啊。 既如此，那么自己就不掺和也罢！只要在李府要倒塌之前被休出去，就又是一番海阔天空的局面，又何必要死守着这个小小的李府不放？！想到这里，莫宛莲倒是豁然开朗，这些日子的犹豫彷徨也终于没了影子。 “媳妇今儿出去看到外面很乱，所以才起了将云娘接进来的心思？”李宗靖边撇着茶沫边问道。 “是，老爷。”莫宛莲福了福身子回答。 “媳妇觉得现在外面局势如何？”莫宛莲不防李宗靖如此单刀直入，惊愕了下，这才回道：“媳妇从小在内宅中长大，对这些不懂。” “哦？”李宗靖笑了笑，只是看着她说道：“云娘这人如何？” “很好，媳妇相信会和她相处的很好的。”莫宛莲沉着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你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好了。 两人你推我往的说了半天，最后李宗靖终于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明儿就让她进来好了。” “是，那媳妇就先下去准备了。”莫宛莲看到李宗靖微微点头，这才退了下去。看着莫宛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宗靖神情却是多了几分懊恼之色，只是敲了敲旁边的桌子，又摸了摸袖中的京城来信，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自己苦苦思索起来。 === 欠债终于还清了，乌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