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十六 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出,相比地震中逝去的生灵,我们是幸运儿,包括四喜,四喜除了一张嘴能讲话,一只手有用外,其他地方无一处能动,为了打理好一家人的生活,我的忙碌自不必说,八岁的儿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cao持家务,看着他在厨房为四喜下面条,然后喂他的爸爸吃,我既心痛又欣慰,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学堂,婆婆因心力交瘁,老病又犯,还要强撑着做家务,任我怎么劝阻也不顶用,每日早早起来做饭,夜里,我们入睡后,她又悄悄地为四喜清洁身体,端死倒尿。 我在厂里、家里整日连轴转,好在所有的员工都尽力给予我最大的帮助,他们井井有条地料理好厂里的事务,不让我cao心,萍要生孩子,却不让辛曼请假照顾她,说:“辛曼,这时亚可最需要人手,厂里也需要你!”,我知后感慨,这才是心相随情相依的夫妻!锅碗瓢盆可奏出和谐乐章,也可奏出雷电交加的疯狂噪音,这就是细节的魅力和魔力,如何不被灯红酒绿所迷惑,不被金钱美色所诱惑,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注满清澈的泉水,栽一片碧绿的草地,留一片蔚蓝的天空,让朵朵白云自由舒卷,这就是婚姻幸福的实质所在,也是经营者的智慧所在,今天的萍和辛曼是这样,还有多少人为此迷茫? 在厂区遇到大金嫂,我惊讶,“嫂子,你生病了吗?几天不见,怎么这样憔悴?”,她面黄肌瘦,象久病不愈的人。 “是的。”她有气无力地答。 “什么病?”我关心地问。 “肝炎。” “赶紧去治!这可不是小病!” “我这就是来向甜心请假,准备住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 “唉!你家那一摊子事已够你受的了,我的事,你就别cao心了!”她边说边摇头叹气,往厂区外走去。 四喜又在对儿子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他说:“一个男子汉,一定要胸装祖国,要有爱国的激情,报国的志向,国强家才富,国安家才幸,国富家才有,国家是本,个人的小家是末,本末不能倒置!”,儿子听着,不停地点头,眼里是崇拜和敬佩,象他父亲的话每句都是真理。 “作业写了吗?”我问儿子。 “还没呢!” “人家不必论贫富,唯有读书声更佳,你老师电话告诉我说你的成绩降下了。”我觉得四喜已沉迷于对孩子的理论教育,不提醒不行了,“四喜,孩子的功课学习很重要,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别净对他说教!” “噢!”,他虽是不语了,但我看出了他情绪的失落,这兴许是在大无畏的英雄壮举之后,回归平淡的心理落差,他给孩子说教时,语言上激情澎湃,一旦停下,眼光里全是迷惑,我不知该如何能帮他走出这种困境,汶川地震的轰鸣声仍在他的耳际,我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他淡忘那一段记忆,不知是否可能。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的这一希望彻底落空。 我接到通知,是地方各大机关、学校的邀请函,寄给部队,部队又给我,伴着汶川地震的尾声,汶川的再建设刚刚开始,逝去的英雄气概,对人的鼓舞、教育、启发、鞭策作用不能消失,所以,不知是自发的,还是国家机关组织的英模演讲会在各地兴起,如旧时兴起这主义那思潮一样,现在也兴起各种演讲教育,这形式好似要挂着全社会运命的决定,四喜当然是英模,四喜当然要参加,我不必有凝问,也勿需考虑,这也是和四喜报国的理想相吻合的,虽然它与我追求的平淡、脱俗、宁静的生活状态相背,但我只是个小人物,当然得服从大局。 我准备将通知给四喜时,四喜正在给儿子读《大学》,“欲齐其家者,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必先正其心欲;欲其心者,必诚其意;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齐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 我真想问四喜:“没有心的安宁,如何修身?” 四喜还未动身去演说,部队家属区却出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命案,大金嫂的儿子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老黄,尔后投案自首,家属区里围满了警察,他们在调查情况,大金嫂在医院里被他们录证词,甜心按排两个职工照顾她,她转告给我案件发生的始末。 原来大金嫂的病已让她母子倾家荡产,不得已,孩子去求助父亲,可不仅被他冷漠的父亲拒绝,还遭到父亲情妇的奚落,内心积怨已久的孩子,恼怒之下对那女人举起了刀,狠狠砍去,不曾想老黄去护那女人,接住了那一刀,身首两异而死,女人吓傻了,孩子虽然呆住,却不慌,他首先回到厂里找甜心告知,甜心和辛曼为之震惊心痛,他们让孩子去投案自首,并让他放心,答应他帮助他照顾好他的母亲,孩子对他们三叩三拜后,在他们的陪同下,勇敢地走进公安局大门,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除了给我们叩头时流了泪,那孩子一直显得很平静,真难想象,一个孩子面对生死能够沉着,好似对那结局早有准备,那神态不象一个犯人去认罪,倒象一个英雄去赴刑场一样。”甜心对我说时,很惊讶,“人的内心痛苦积滞久了,需要以某种方式来释放,一个孩子,他不知如何选择。”我语气悠悠,内心悲凉。 “老黄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甜心的评论,我虽不完全认同,但也一时道不明这场巨大人生和家庭悲剧的真切原因,人的性格会在事故和命运中被逐渐放大,“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老黄懂吗?情感的落差和外界环境的不公,可能致使弱势群体中的极少数灵魂扭曲,为社会的不稳定乃至动荡埋下了祸根。 大金嫂在医院死过去,活过来地哭着,天地对她来说已经不存在了,厂里去的两个陪护不停地给甜心电话,“经理,医生说她再这样下去,活不过这个月。” “怎么办呀?嫂子。” “儿子是她的全部,现在儿子要没了,她自然也无活下去的愿望,谁都没有办法。”我只有叹息。 “孩子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我陡地高兴。 “我咨询了律师,那孩子不满十八岁,不适用死刑。”甜心说。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把这告诉大金嫂,她肯定会和医生配合治疗!”我拉起甜心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