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被唤醒的血性
黑鹿的反应实在是出人意料,高丽军卒抽他的左脸。这家伙居然把右脸扭过来,让人再打一巴掌。趁着高丽军卒打人的时候,他的meimei被族人一把薅了回去。而后迅速的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流中,想要找出来恐怕很难。 我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非暴力不合作?这货不会是甘地托生的吧! 不管怎么样,救人的目的达到了。黑鹿的meimei被重重人群保护在最中间,最外面都是一些老汉和上年纪妇人组成的阵线。他们胳膊环着胳膊,好像一条条铁链。云浩不得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而是真真实实的场面。 契丹人这个被奴役了千年的民族,他们就用这样最为原始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后代。为人父母跟保护鸡仔的老母鸡没有任何区别! 部落里面最开心的就数那些满脸污垢的男孩子,他们肆意的穿梭在人群周围。就算是偶尔撞到了高丽兵,也不过就是踹一脚或者打一巴掌而已。有些小家伙脏的,高丽军卒都不忍心下手。 眼看人抓不到了,高丽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契丹人的大长老送给大将军礼物,也就代表着大将军高慧真会保护他们。这里指的保护,就是不让手下随意杀人,抢劫不在其列。这也算是一种神秘的默契,抢点东西就算了,只要不杀人一切都好商量。 高丽士兵很气愤,这个一个不错的契丹姑娘。玩过了之后,卖到安市城的妓馆里面,可以有个好价钱。现在,却被这个黑铁塔一样的家伙弄没了。 因为气愤,所以下手很黑。一拳揍在了黑鹿的鼻子上,打得黑鹿鼻血长流。接着就是一记撩阴脚,踹得黑鹿黑鹿好像一只煮熟的大虾。云浩躲在勒勒车里面,看得直吸凉气。明明黑猩猩一样强壮的汉子,为什么挨打不还手? 贺哲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那一拳拳不像是打在黑鹿的脸上,倒像是打在他的脸上一样。作为契丹族的族长,居然让自己的族人受这样的羞辱。拳头捏得很紧,关节处惨无血色。 大长老拉了拉贺哲的袖子,比这更加难看的场面都见过。这片土地属于高丽人,因为他们强大。契丹人想要生存下去,只能靠着忍让。尽管这会带来屈辱,但活下去让种族能够繁衍,才是最大的使命。 千百年来这片土地就不断的更换主人,谁说得准高丽人又能横行多少年。 契丹一族世世代代穷困,生命朝不保夕,每个人都在趁着自己还能活动的时候,拼命的过曰子生孩子,在蛮荒的辽东,不拼命就没法把种族延续下去。 和老天争,和野兽争,还要和疾病争,每个契丹人的生命历程,其实就是一部斗争历史,生下来没有因为脐带风而死算是趟过了一关,冬天来的时候没被冻死算是又趟过了一关,春天没吃的,强忍着饥饿度过了春曰,也算是过一关,一个活到二十岁的男子,就要和天地抗争二十年。 每一个人,都是契丹一族未来的希望。刀锋一过,希望就缺少一分。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黑鹿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可他依旧不还手,尽管他的眼睛里面喷着火。钵盂大的拳头几次举起来,都在大长老严厉的呵斥声中放了下来。为此,他又被多打了几拳。 高丽军卒打得很过瘾,能够殴打这样的壮汉,回去也能夸耀几分。拳头下的更狠,更快,更毒!黑鹿的眉弓被打开了口子,现在血不但顺着嘴角流,还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正打的过瘾,忽然身后的伙伴惊叫起来。本能的转过了头,迎面一道风声扑面而来。一根腊木棍子砸在了高丽军卒的脑门儿上,鲜血在一瞬间就涌出来。 “cao你妈的王八蛋!”狗子大声的吼着。黑鹿是他的朋友,能主动给他食物的都是他的朋友。朋友被打了不还手,狗子认为自己应该替他出头。 在高丽的时候,经常被高丽的孩子欺负。直到有一天,狗子拿着一把柴刀砍倒了一个高丽孩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告诉他们,谁再欺负自己,就杀了谁。尽管那次阿爹被高丽人打断了腿,可从那之后高丽人的孩子就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欺软怕硬渗透进了这个民族的骨头里,想要获得尊重不是靠忍耐。而是靠拳头靠刀剑,靠铁血与亡命。九岁的狗子,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到底是人小力气小,一棒子打在高丽人的脑门儿上。只是打破了头,如果黑鹿来这一下他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啊……!”高丽军卒听不懂狗子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抽出腰里的弯刀,对着狗子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轰!”云浩努力从勒勒车里面钻了出来,举着厚厚的羊皮就扑倒了高丽军卒。锋利的弯刀被羊皮裹住,云浩将高丽军卒压在身下一拳拳轰在他的面门上。狗子抡圆了腊木棍子,对着高丽军卒的脸就捣了下去。 “噗!”眼珠子被这一棍子硬生生挤了出来,鲜血伴随着惨叫让那个高丽军卒鱼一样在地上蹦跶。 周围百余名高丽军卒纷纷抽出武器围拢过来,云浩夺过弯刀对着贺哲大喊:“你就是这么当族长的?你的血性呢?你与野猪搏斗的胆量呢?” “我……!”贺哲眼角瞪得几乎要裂开,可袖子再一次被大长老拉住。 “不许生事,惹恼了高丽人我们都要死。为了部族的未来,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我乃唐人云浩,谁敢与我一战。”云浩举着弯刀大声吼道,他的身后就是数千绵羊一样的契丹人。打死云浩也想不到,契丹人的祖先会这样窝囊。 狗子举着腊木棒子站在云浩身前,龇着牙,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 贺兰犹豫了一下,拎着一柄弯刀站到了云浩身边。铁血的男人身上,总是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听了云浩的吼声,冲上来的高丽军卒们全都停下了脚步。这人说的话不是契丹话,更像是唐人。唐人,这一次来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唐人。已经有机灵的,去寻找上官要画像。 被捣碎了了眼睛的高丽人,忽然窜了起来。一把就卡住了狗子的脖子,满是血污的脸上满是狰狞。常年cao练的大手,很轻易就能拗断狗子羸弱的脖子。可他的手刚刚搭上狗子的脖子,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开,身子软软的塌了下去。 黑鹿满是鲜血的脸露了出来,他的手里拎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金刚一样的人站在云浩身边,吓得高丽人纷纷后退。 “不要动手,黑鹿你给我住手。住手!”大长老急得都快跳起来,在那里大声的呵斥着黑鹿。 “贺哲,今天这里会死很多人,我保证有你一份儿。”云浩猛的回过头,对着贺哲说道。 贺哲的眼神一厉,今天想要善了是不可能的了。“唰!”贺哲抽出了云浩送给他的砍刀,大声吼道:“杀光他们!”说完,带头就向那些高丽军卒冲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刚刚羊一样的契丹人沸腾了。事实证明他们并不缺少勇气与铁血,常年渔猎与天争与地争与野兽争的人会缺少勇气?他们几乎每天都面对死亡,狗一样窝囊的活着早就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不满。 宣泄的闸门只要打开,愤怒的咆哮就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来。棒子,石头,甚至是空着双手的契丹人嗷嗷叫着冲向高丽军卒。围攻云浩那一百多人,被数千愤怒的契丹迅速吞没了。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做像样的抵抗! 契丹人用棒子打,用刀砍,用手撕,用牙咬!人有时候不但会发出狼一样的声音,更会像狼一样的疯狂。 云浩亲眼看见一名契丹妇人,死死的咬住了高丽人的喉咙。锋利的刀尖从她的后背钻出来,可是她致死也没有松开嘴。
更有高丽人,被契丹男人打得晕过去。契丹人捡起了他们手里的刀剑,女人们就像是母狼一样冲了上去。仅仅用自己的双手,就将满身甲胄的高丽悍卒撕成了碎片。看到满脸鲜血的契丹妇人,手里捏着还在跳动的心脏。云浩心里有些发凉,他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高慧真不明白,刚刚还像羊一样驯服的高丽人,现在为何变成了饿狼。所有的高丽人都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几千只饿狼迎面就扑了过来。毫无准备,松松垮垮的高丽军阵,几乎顷刻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高丽人到底是训练有素,被冲散的高丽人迅速结成了小型军阵。对抗那些狼一样冲过来的契丹人,长刀划过皮肤的声音此起彼伏。高丽人靠的是团结协作,契丹人靠的是最原始的野蛮。 黑鹿好像一头发疯的熊罴,手里拎着那根巨大的狼牙棒。见到高丽人就猛的砸下去,接着就会有鲜血脑浆或者惨叫声传出来。云浩揉了揉眼睛,刚刚那个挨打不还手的人是谁? 锋利的尖刺上面挂满了rou丝,狰狞的脸上满是鲜血。胸前的皮袍子上面,糊了一层黏糊糊白花花的东西,云浩看一眼胃里就是一阵的痉挛。 “完了!完了!”大长老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呻吟。契丹人以后在这片土地上是混不下去了,契丹八部今后将何去何从。他们这些长老,要怎么面对天上的祖先……! 大长老没有痛苦多久,一枝羽箭就准确的贯穿了他的脑袋。在汹涌的人流中,大长老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人管他的死活,几乎所有人都在疯了一样的跑。要么逃跑,要么追杀。 高慧真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他迅速做出了判断。逃跑! 人是不能跟野兽争的,那些契丹人都疯了。被砍断棒子就用手,被砍断了手就用牙咬。再彪悍的高丽军卒也只能砍倒一个人,接着就会被狼群一样的契丹人包围。被人用手生生的撕碎,高慧真感觉到头皮发炸。他还没有适应,绵羊到饿狼的迅速转变。 主将逃走了,高丽军卒立刻做鸟兽散。很可惜,刚刚他们好多人为了抢劫契丹人,都下了战马。现在想要找自己的战马,可契丹人哪里会给他们时间。更何况,契丹人也有马。已经有杀红了眼的契丹人跨上战马,追杀那些溃逃的高丽军卒。 闻着冲天的血腥味儿,云浩的心不断的往下沉。赶走了一只藏獒,却来了一群比豺狼还要凶恶的家伙。从刚刚的血战可以看出,契丹人是善战的。只要唤醒他们心中的那股血性,他们就会是最勇猛的战士。历史上吞并燕云十六州的那个契丹又回来了,历史的车轮以强大的惯性,驶向了原来的轨道。 云浩欲哭无泪,唤醒他们血性的引子居然就是自己。 惨烈的战斗就像是夏天的冰雹,烈度高但是持续时间很短。从和平的献上礼品,到遍地尸骸血腥冲天,只不过用了两炷香的时间。 地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高丽人死的尤其惨。好多高丽人都是被活活生撕开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到处都是。 看到了战场,云浩敢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没有一个战俘。要么是死人,要么是残破的死人。契丹人没有手下留情,或者是优待战俘的习惯。 贺哲手里拎着滴血的砍刀,不住的喘着粗气。远处有契丹人骑着马,去追杀溃散的高丽人。黑鹿带着人,正在清剿顽抗的高丽军卒。狼牙棒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将。剩下的契丹人,好像豺狗一样在尸体堆里面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高慧真跑了,远远的跑回了安市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安市城驻防的三万大军,会像山一样压过来,撕碎这里的一切。 “我们该怎么办?”贺兰看着惨烈无比的战场,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