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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初遇

    素来听闻薛府嫡出二小姐骄纵却懦弱,顾长平对这桩婚事表示十分无奈。可奈何顾侯与薛如海是磕了八个响头的交情,顾侯是儒将,薛如海是文豪,两人十分投缘,早就结下儿女亲家。顾侯一生以坦荡君子的光辉形象示人,就是咬碎了儿子的一口白牙也绝对不准他退婚。

    顾长平本来是十分头疼的,要是娶一个手段能力不强的女人,这阖府上下的妖魔鬼怪可没人镇服。但今日回京却听说薛铭拒婚私奔,那谣言传的沸沸扬扬,本来是要杀猪宰羊庆祝一番的,可转而又听得有人绘声绘色形容她在广济寺是如何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的处理手段。又起了好奇之心,这薛铭好像也不是个草包,也许就是和荣国公夫人林姝一样是个傲娇大小姐,手段狠辣办事利落。若是能娶一位像林姝一样的夫人,这满府的妖孽都得乖乖束手就擒。他可是常常听殷熙平说林姝把他们荣国府打理的妥妥帖帖,就是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去了。

    想到薛铭有可能是林姝第二,顾长平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心情大好,决定就借今日去薛府拜会薛如海的机会好好看看这位薛二小姐。判断一下,自己是否要尽快成婚。

    薛铭午休之后,正懒洋洋起身取了清水洗脸。有穿着水红绣莲花对襟小褂的婢女打了帘子进门,屈膝道,“姑娘,老爷下朝回来。请姑娘去书房。”

    薛铭顶着湿漉漉的脸不高兴的嗯了一声闻言,知道便宜爹是要询问自己私奔一事,如果不是责骂,那就是安抚。两样薛铭都觉得别扭,那毛巾擦脸的力度不自觉的就加大了。

    碧丝见此恐怕她搓坏了吹弹可破的肌肤,赶快夺了那帕子软声安抚,“姑娘莫要担忧,老爷虽素日严肃,可到底疼爱姑娘。姑娘只将委屈说与老爷听,老爷必会为姑娘做主,不会苛责的。”

    做主个毛线球,管是不是女儿有心的,出了这样的事儿自诩威严不容置疑,门楣不容败坏的老子不抽搐戒尺来打骂禁足就算了,还指望他安慰?别闹了,就连上辈子自己那个被母亲捏的死死的父亲在他们兄弟姐妹面前也是拿足了架子的。

    满肚子的牢sao抱怨不能给碧丝说,看她十分担忧,就拍了拍她的手细声细气的安慰着,“你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薛夫人素来娇惯薛铭,但薛如海对这个脾气怪异又胆小任性的女儿并不怎么喜欢,动辄教育罚抄诗书。碧丝十分担忧,可见薛铭如今听说要见父亲,虽然面露犹豫之色却并没有露出恐惧的神态。又想到她近日种种做派,知道她与往日不同。虽不大放心,却也宽心不少。

    薛铭出门,习惯带着碧云。此刻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下午的日头依然很毒,纵然是碧云举着油纸印花伞为薛铭遮阳,她还是觉得燥热难安。一路上哪里去管路边夏花开的繁盛,只一味的低头急走。

    转过书房回廊时,遮了阳光,顿觉清凉不少。又听得一阵鸟叫,原想要抬头去看廊下挂着什么鸟儿叫的如此悦耳。却见的对面的拐角处,正有一个年轻男子阔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十分清秀的小厮。

    那男子身姿挺拔,水蓝色圆领直缀衬得人越发器宇轩昂。剑眉星目,薄唇紧抿,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矜贵。

    阔步而来的男子,正是顾长平。此刻遥见对面走来一位姑娘,身姿妙曼。流彩暗花云锦罗裙裹在身上,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美好线条。眉开一字,眸如秋水,生的十分美貌。通身更透着一股矜贵娇媚之态。

    两人互相打量着渐渐走近,都在薛老爷的书房前停了下了脚步。

    薛铭自觉不该这样盯着一个外男看,便首先低垂下眼眸,屈膝行了一礼。顾长平也拱手回礼,此刻心中已大半猜到薛铭是谁,而薛铭也慢半拍的怀疑他是不是顾长平。

    两人相对见礼暗送秋波的时候,已有婢女上前将镶玉竹帘掀开,对二人行礼问安。并有传报声响起,呼道,“顾世子、二姑娘到。”

    两人听了这声传报,暗自对自己猜准了对方身份而表示自豪。但是再看对方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就有点微妙变化了,想着以后两人要同床共枕都红着脸低了头。

    顾长平展臂,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礼让薛铭先行。薛铭也不推脱啰嗦,只无声屈膝行了一礼,便提着裙摆迈过门槛。碧云跟在后面,花痴的瞪着顾长平,哪儿有男的生的那么好看?额头间要是贴上一只眼睛肯定二郎神还要英俊呢。神仙里碧云最喜欢杨戬,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名字霸气。

    顾长平被小姑娘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据着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碧云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慌张将手中油纸伞收起,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钻进门去。

    顾长平见主仆二人都进了门,这才一甩袍摆,风度翩翩的踏步进门。

    偌大的书房门窗大开,又四周摆满冰块,很是凉爽。一进门,便看到墙上写着天道酬勤的字画,字体混合了欧公的体势,又加入了赵字的圆转颇具新意,写的也是极佳。在瞧一旁一溜小字,写着乃是仁庆二十五年,并印了薛如海的小印。原来这字画便是二十几年前,出自薛父之手。素闻薛如海乃是一代文豪,如今见着却也习得一手的好字。薛铭心中暗叹,继而目光下扫,落在紫檀木雕龙大案上只简单的放着文王鼎,正悠悠吐着白烟。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屋内另外有几件紫檀博古架,或放瓷器古玩,或摆书籍字画。样数不多,却颇为典雅考究。

    这便是薛如海的外书房,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会客厅。

    听到外面有传报的声音,薛如海便在内阁小屋里起身走了出来。薛铭抬头的时候,正看见薛如海转过内堂小圆拱门,顾自掀了珠帘走出来。倾长身姿,青衫加身,说不出的儒雅。脸上神色虽淡,却是温和有礼。薛铭忙屈膝行礼,唤了一声爹爹。薛如海伸手虚扶她起来,又对着顾长平拱手一礼,打了一个请的手势,“贤侄请坐。”

    而后两人嘘寒问暖,薛如海坐在正方左边的大檀木椅子,顾长平于左手边的第一张楠木交椅上坐下,薛铭也紧挨着坐在下手,片刻便有丫头上茶进来。

    薛如海自端了汝窑三青虾扣盖小茶碗,轻启杯盖研磨,含笑看向顾长平,又看向薛铭。“贤侄,这便是我的二女儿薛铭。铭儿,快来见过世子。”

    听见父亲介绍,才刚坐稳的薛铭,不得不起身,对着顾长平屈膝行了一礼。柔柔唤了一声,“见过世子。”

    顾长平也起身,连忙拱手作揖,道,“姑娘有礼。”

    两人总算是正式见过,又重新落座。薛如海微眯了眼睛看着顾长平,脸上似是带了歉意。“想来贤侄已听闻近日京中传言,小女不肖令宁远侯府蒙尘。老夫教女无方,委实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