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满屋都是大名人
洪掌柜离门最近，被这敲门声吓出又一身冷汗，小心的看了一眼紫衣老爷，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大老爷的身份，却也察言观色的推测出，这一群人里的大拿就是这位紫衣老爷了。 紫衣老爷盯着那道门，眯着眼，似乎要将门看穿一般。过了半晌，直到门外再次响起扣门声，他才略抬了下颌，示意洪掌柜开门。 洪掌柜见这一示意，忙不叠的转身将那道门开了一道缝，放门外敲门之人进来。 人还没进来，一只青花瓷扁酒壶倒先伸了进来，笑语也随之飘起：“唉呀，好香！你们在这里吃什么好东西？老夫来这儿沽酒才知道今天人聚得这么齐啊，让老夫也来凑一脚如何？”说着话，整个人走了进来，站在门前笑容满面的打量着雅间内的众人。来人一身月华色的便装，只用一条布腰带随意的束住腰，半佝偻的背，一头花白的头发，颌下一把花白胡须，一张脸上是轻松的笑容。 屋内的其它人却都是一惊，有二人甚至站起身来，有些胆怯的看着老头。 那老头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却是一笑：“哟呀，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一起来乐乐呗！泰丰楼的蛇骨酒又香又厚，你们是不是还未尝过？老夫倒是经常来自己喝上两杯。”说着，他自来熟的走到桌边，放下扁酒壶，用力的拔下软塞，一股带着药香的酒气溢满了雅间。 吴琣倒是一眼看清了来人，不由得脱口叫道：“咦，面条老头，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集市上，让吴琣打赌做出“七彩祥瑞酒窝面”那位老爷，睿琪家的老爷。他是什么人，怎么能上得戒备森严的楼上来，而且，这么一个懒散的瘦老头，怎么会对这些人有如此之大的威慑力？ 一群人“咻”的都转头盯着她。 听她这脆生生的问话，老头也将头转向吴琣，“哟”了一声，好似才看见吴琣一般笑道：“哟，酒窝丫头，你也在这里呀！这么香，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吴琣赶紧对着老头施了一礼，别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咦？满屋子人又“咻”的齐齐转头盯着老头，心里都是一片慌乱：这姑娘竟然与他相识，二人还熟到可以用这么通俗易懂的称谓相称。众人手心都是一片冷汗，刚才还在怀疑她的身份，不敢去碰那汤呢！ 接连二记炸雷，震得满屋子人都没缓过劲来，这下引得老头不高兴了，“唉，怎么好像不太欢迎我似的。”老头抓抓头发，有点纳闷，“刚才底下也还有人拦着不让我进，后来幸亏楼下还有位佥事方大人认出老夫，要不然，这个二楼老夫都上不来。呵呵，若是不方便，那老夫就告辞了。”说着，收拾起酒壶就要转身离开。 “唉，别，别，您老能来，我们求之不得呢！”一众人急忙起身拦他。 一直阴郁着脸的紫衣老爷也急忙开口，装模作样的道：“首辅大人可是我们请不到的，请入席吧！”说着，起身迈出一步，离开他打进来就坐着的位子，这间屋里离门最远的上座。他低头伸手一指，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看着面前的老头。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这位子让得不情不愿！不就是一个位子吗，有这么了不起吗？ 首——辅—— 这二个字撞得吴琣差点摔倒在地，幸好韩敬儒一直跟在她身后，虽然此时他也非常之震惊，却还是尽职的一把扶住了吴琣。吴琣拍拍脑袋，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瘦老头，却觉得他脸上虽已布了风霜，一双眼睛却如星星般兀自发亮。身形略有佝偻，精神却无比矍铄。吴琣开动全部脑力搜寻着为数不多的网络上关于大明朝的信息：正德初年，正德初年的首辅，是谁？是谁？ 实在是想不出，她转头看向韩敬儒。却见他虽脸上也有震惊，却明显带着对那位老人的不屑，待他转回头来，刚好看到吴琣一脸求解的表情，韩敬儒立时便知道她并不知道这老人的名字。屋子里很静，这人的名讳韩敬儒只好轻启薄唇，用口形带出三个字——李东阳。 这才真是如雷贯耳！吴琣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头，那个在大明王朝偏离航行之时，挺身而出，替大明保存了实力的李东阳。若不是他的忍辱负重，大明王朝的贤臣忠士一早儿就被权jian斩草除根了，而那只巨大无比，阿谀小人的黑锅，到他死都没有卸下来，一下就背了近千年呀！ 吴琣激动的全身都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这，这，这才是穿越者的福利呀，传说中茶陵诗派的创始人，四岁就以神童的身份觐见皇帝，随口就对出皇帝那个“神童脚短”，“天子门高”对子的神童呀！ 屋里的人全副注意力都在此时紫衣老爷为李东阳让座这件事上，对于一旁没见过世面的吴琣反倒没人去注意了。李东阳倒是淡定的很，看了一眼紫衣老爷正指着的那个位子，嘿嘿一笑，谦恭的对紫衣老爷道：“刘总管，老夫就是进来蹭个好东西吃，那座太远，我就凑合跟高凤老爷子这儿挤挤吧！”说着话，一屁股坐在那位年岁最大的无须老者的座上，看来这位老者就是他刚才指的高凤了。 高凤倒是很乐意，扭身对洪掌柜尖着嗓子道：“有点眼力见，快去给咱家搬把新椅子，我们两老头子凑一块倒是能多喝两杯。”说着话，老小孩一般猴急的拿起扁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尖着嘴“啧巴”一声闷下杯。叹了一声好酒，又倒了一杯，还顺手给李东阳满上。 “刘总管？”吴琣眼珠一转，眨巴了眨巴眼睛，心里嘀咕：“难不成这就是日后被千刀万剐的刘谨大太监！”她越看紫衣老头子那光滑的下巴，越觉得可能。心情那叫一个澎湃，历史上赫赫有名加遗臭万年的大名人就在她眼前，你说要不要冲上前去请他给签个名再握个手呀！这样与名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不多，更何况，算算时间，这次要不把握时机，这家伙可能很快就死了！她转头再看一眼悠闲喝酒的李东阳，心说：这一忠一jian可算是凑齐了！再环顾一下这满屋子的人，吴琣心情无比激动呀！除了拘谨的站在桌后的七八个无须少年外，桌前一共有五位大人物。吴琣打量着那四个年纪已过而立，却还是没有胡子的脸，心里偷着乐：这不会是太监大聚会吧！不过，能坐到这屋里的，只怕是当今最有权势的太监了吧？ 当她看到那个独眼龙男人之时，偏巧独眼龙也翻眼盯了她一记。只这一记眼刀，吴琣就只觉得全身一振，心头像被铁捶猛砸了一记般，真是好凌厉的眼神！但是吴琣用力的捏住手掌，提醒自己，不能在这个屋里的人面前露出一点胆怯，不然就将是杀身大罪！ 独眼龙盯了她这一眼，却见她泰然处之的淡然，便缓缓的转开了他唯一的那只左眼。 直到眼光移开，吴琣才放下了提起的那颗心。独眼龙的大臣？好像有个人，以宣府游击之职进入京城，曾在战场上被冷箭所伤，正中右眼。可这男子一把将箭拔出，一张口吞掉被插在箭上的眼珠，大吼着继续抛入战斗。此人的性格，也由此可见一斑。吴琣脸上保持着淡定，一双眼睛却小心的打量着独眼龙，若是没有猜错，这人才是日后的朝中硕鼠！当眼光游转到独眼龙腰上悬吊的那块玉腰牌上时，“锦衣卫”三个字深深烙伤了她的眼，看来她猜对了。到这里，她抬眼有些惋惜的又看了一眼上座的刘谨，心里冷笑：“刘谨呀，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人的狼子野心吗？他将是日后为你掘墓之人。” 那人就是协助一干人等将刘谨送上断头台后，数度带正德帝出行游玩，并亲手将正德帝送上死路之人——江彬。 阿寿那张不务正业的脸又出现在吴琣面前，她有些惋惜，又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一直觉得阿寿很眼熟，是基于在网上看到的正德帝画像，二维的画片变成3D的，还真是不太好认。其实，他只是一个贪玩的大男孩，如果不是坐在皇位上，也许也不会有那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吧？吴琣心里轻轻叹息，对阿寿有点怜惜之情。 李东阳坐在桌边与高凤推杯换盏的反应深得刘谨的满意，他看着那二个喝酒的老头，面上重又带了笑，缓缓坐回椅上，呵呵阴笑道：“首辅今日也没有去上朝吗？竟然有心情来这里喝酒？” 李东阳听了，一拍腿叹道：“老夫倒是起了个大早儿，乘着轿就赶到了东华门。谁知守门那小子告诉老夫，今儿没一个人去。老夫大胆猜想，昨天晚那小子又偷溜出去玩了，那你们这群人只怕都忙活着找他呢，上不上朝的还有谁管呀？老夫就跑这儿喝酒来了。”看刘谨点了点头，李东阳小得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们倒跑这儿聚齐了，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也算老夫一个。”说完，眼光贪婪的扫着桌面，最后目光锁定在了那盆才揭去盖子的瓷盆上。 “这个，正是这位姑娘刚才端上来的。”坐在李东阳右手边的胖子殷勤的又站了起来，持碗拿瓷勺给他舀好一碗，恭敬的放在他面前。 这小马屁拍的，多到位！才想完这个问题，吴琣马上意识到这盆里的汤是什么做的，原本只想给这屋里的大jian臣们喝，李东阳可是好人，怎么能喝这种东西呢？吴琣本能的一伸手，挡在那碗前，对李东阳脱口道：“这汤你不能喝！” 不光是李东阳一怔，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是怔！ 这汤……有问题？ 刘谨那双狐狸眼又眯成一道缝，危险的盯着吴琣。 瞬间，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