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误解
语言的规劝对已经形成固定价值观的成年人几乎没有约束力，就算是有一定的影响力也无法让被约束者永远遵守，于是柳蔚蓝在思考用更好的方法来帮助社区内因自闭和忧郁而无法有自理能力的人。 她从店面的账户上拿出一笔钱来，准备找专业的公司组织义工进行社区活动。铁弗嗤之以鼻，坚持不许动用自己业务上的那一份钱，柳蔚蓝看着那卡木讷的样子，“你觉得这样就是解决问题了？” “他的父母很高兴，我们也觉得不错，何乐而不为？”铁弗耸肩，“千万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教养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蔚蓝当然无法去改变铁弗的想法，联系了一家公司组织义工，准备在社区举办一个免费的野外生存活动，人选当然是从社区提供的帮扶对象名单里挑。 铁弗从洛月那里领了自己的一份佣金，也就不管柳蔚蓝的举动，一边去翻找网络商店里好的视讯设备，一边看柳蔚蓝，“东江之行还顺利？” “基本顺利，回来肯定会被松长老念一顿的，不过，如果是有外人问起来就说我是出去旅行吧，最好不要提东江的事情！”柳蔚蓝想了一想，“今后可能会有麻烦！” 铁弗扬眉，洛月淡淡道，“那些长翅膀的家伙吗？” 柳蔚蓝点头，“打着爱世人的旗号的神棍，四处混吃混喝，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天使？”铁弗捂嘴，慢慢笑起来，“蔚蓝，我还有更多赚钱的方法，你想听一听吗？” 洛月看柳蔚蓝眼睛里依然没神采，“过一段时间再说，现在没有精力做那么多的事情！” 铁弗耸肩，交待那卡好好呆在店里，开着小电车四处转悠。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柳蔚蓝依然每天早晨起来打坐散步，看飞鸟落叶，天地交感，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回来，笑容也慢慢多起来。松长老从风家牧场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捏了一纸合约拉柳蔚蓝到密室详细谈了几个小时，最后一脸不满意地走人，走人之前吩咐洛月每天上去去种植场找他。 秋居饭菜的价格上涨，客户们的管家都来电询问近况，听说是织女星穹庐人一致行为后均无二话，要多少钱照给，洛月收钱收得爽快，柳蔚蓝的眉头却一天比一天皱得紧。 每个月一次的奴隶税缴纳完毕，摇光东区人口|交易中心视讯联系，要求洛月三人面谈，三人分别单独谈话，洛月和铁弗都十分顺利，最后到了银子谈话时间却超过了一个小时。柳蔚蓝有些不放心，冲铁弗道，“银子最近心情不好吗？” “总有不顺心的事情！”铁弗敲打着木头桌面，“叛逆期的孩子需要家长更多的关爱！” 这是指责，柳蔚蓝听得出来，她只皱眉，“他需要什么呢？精神愉快可不太容易，那孩子嘴巴又倔呢，什么重要就不肯说什么！” 铁弗看着洛月笑，“他期待你能自己去发现，可惜，你的注意力仿佛不在他身上！” 柳蔚蓝坐在餐厅边，良久，银子白着脸出来，柳蔚蓝招手要他过去，银子踌躇道，“交易中心的人请你过去！” 柳蔚蓝起身走到视讯的房间，一个面容严肃的男子在虚空里，“柳小姐，我们详细考察了你提供给成员的居住条件以及成员的满意程度，这一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银子是在交易中心长大的特别成员，因为对他的特别照顾，所以希望他能和平凡家庭的小孩一样有正常的童年和青少年，于是给予自由的空间比别人更大。”男子马上又道，“当然，柳小姐也给予了他们足够的自由，但是这里存在一个心理衔接问题。” “请说！” “奴隶的教育中，最重要的一点，获得主人的宠爱！” 柳蔚蓝愣了一下，“奴隶自身的权益呢？” “主人的宠爱高于一切！”男子微笑，“首先保障的是客户的满意程度，尔后才是奴隶的权益！” “银子的问题是什么呢？” “柳小姐，关于奴隶的来源想必你是有了解的。洛月和铁弗都是成年以后才到达中心的，因此我们对他们的教育方式和银子有本质的差别，对于他们来说表面的顺服更重要，他们也懂得如何在表面顺服的同时让自己愉快。银子则不然，获得主人的宠爱是从他一开始学会说话就了解的事实。” “所以我对他的态度反而给他造成了恐慌？” “是的，原本被家长牢牢牵手的孩子，突然被放开，会恐惧害怕找不到方向。同时，听说你将他送入了学校学习！” “是的，在那里他能够找到更多的伙伴！” “可是那并不是正常的学校！” 柳蔚蓝正色道，“请问，对于交易中心来讲，什么是正常？” “看来我们沟通得基础不在同一水平！” “我们对正常的社会认知有差异！” 男子在虚空里耸肩，“那么就不浪费口舌，此次通话评判的最终结果，银子的心理状况不是很健康，交易中心决定发出橙色预警。” “我应该怎么做？”柳蔚蓝皱眉，她怀疑自己难道真的过于失职，银子的心理状况已经到了那么糟糕的状况？ “现在已经不是你该怎么做的问题！银子显然从你那里获得了比较大的压力，心理状态紧绷，身体条件基本透支。下个月通话如果情况没有改善，中心会联系织女当地的交易中心，如果特派员进行考察的结果是不适宜，那么中心会收回银子！” 柳蔚蓝起身，“我明白！” “谢谢您的合作！”男子点头，结束通话。 柳蔚蓝走出房间，银子双眼热切地看着她，柳蔚蓝偏头看这个基本上透明的孩子，有些头痛。 洛月有事情走开，铁弗也找了借口离开，银子忐忑地走到柳蔚蓝身边，“jiejie，你们说了什么呢？” “银子，最近不开心？”柳蔚蓝拉着他走出居所上了黄金大道，路边有不少的小孩跑来跑去，“第一次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过，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向家人求救。” 银子低头走路，嘴巴扁扁，说不出来话。 “不喜欢学校吗？” “很喜欢！”银子急切道，“学校很有意思，跟我以前所有学过的东西都不一样！” 柳蔚蓝侧头看银子，雪白的皮肤近乎透明，银色光泽的头发，太阳底下和金色的黄金树交相辉映，这样一个剔透的美人，本来应该是在恒温的房子里，开心地欢笑，无忧无虑地过快活地生活。他更适合得到无缘无故的宠爱，他的种族和他的性格更适合被那样对待，柳蔚蓝在反省自己，她以无所谓的态度买了铁弗和银子回来，却忽略了银子没有铁弗那样坚强的内心。 “看来问题是在这里呢！”柳蔚蓝咳嗽两下，“我最近太忽略你了！” 这一句话，银子就有些红了眼圈，“我知道我没洛月哥哥好，所以你一定要他！” “不是这个问题！”柳蔚蓝头更痛了，小孩子的执念有时候也很可怕，“银子，我曾经给你说过自我认知的问题，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认为你是什么呢？” 银子手指交缠，用力地纠结，最后慢慢道，“jiejie，我只是一个奴隶，如果我要做什么，也是因为主人需要！” 柳蔚蓝遗憾地看着银子，银子被那样淡然冷漠的目光刺伤，仿佛她是站在高处圣洁的女神，而他不过是她脚下一只只知道抬头仰望的爬虫，他不知道她以外的世界。 “我以为每个人都需要清醒的自我认知，看来是我错误了！”柳蔚蓝笑，“你很好，你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只是我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你了，匆匆忙忙把自己的东西丢给你，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你的承受能力。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我都不是一个好主人吧？” 银子想否认，可是在柳蔚蓝坦然的目光下无法否认。 “我想我需要再次了解你的学校生活，咱们去学校吧！”柳蔚蓝笑，“在学校里有高兴得事情要告诉我，有不顺心的事情也要告诉我。一个好的主人，不应该只是享受你奉献出来的欢乐！” 银子手心有点发热，第一次听见柳蔚蓝自称主人这样一个词语。 两人慢悠悠坐车到了学校，上课时间，外面晃悠的人不多，柳蔚蓝转头四处看了看，“你呗惩罚做什么了？” “捡垃圾！”银子说得有些委屈，“明明是别人来招惹我的！” “在小树林？” “对！” 柳蔚蓝笑起来，“小时候我来玩过一次，那里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偶尔会有野外求生的课程，小树林会布置一些空间出来！”银子走进男生宿舍的区域，“我负责这一大片，每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都会产生很多垃圾，第二天早晨不收拾就无法下脚！” “你还没有到能够住校的时候！”柳蔚蓝说得很保守。 “jiejie，学校里学习后，出去做什么呢？” “你是在疑惑这个吗？” “我是在想，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教育出来的学生，能适应外面的普通社会吗？”银子想起收拾垃圾的时候捡起来的那些白骨和沾染了不明动物血液的武器残渣，心里就有一种奇妙的滋味，野兽在被赶出家门独立之前，不都是会被教授生存的技能么，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适当的时候，他将是离开柳蔚蓝的那一个？ “银子，这个又回到了我当初问你的问题，你的自我认知是什么？”柳蔚蓝走到一棵树边，“这个世界够大，有意思的事情很多，每个人的生命有限，能够选择去做的事情不多，如果有遗憾的话生命就不够完整。你学的东西够多，你选择的机会更多，你可以更好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jiejie明白了很多，最后还是回到了父母安排好的路上来了！” “你说得没错！”柳蔚蓝笑，“如果我没有离家出走过，那么一直都会对父母的安排不满，总会想出去看看，事情也做不好；出去看过之后，我知道再也没有比穹庐人更适合我的事情，虽然不乐意，但是至少现在心甘情愿，不会不开心！” “我明白！”银子欢畅的答应着，他会更换心情来成为更好的奴隶。 柳蔚蓝知道银子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不过能让他心情更好也就无所谓了，孩子长大以后，接触的东西多了，自然会改变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