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花

    沈嫡珠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惊。香姨娘的事情，算是做的滴水不漏了。瞒过了当时在武昌侯府内的一众人等，却怎么也没料想到，在感业寺的二姑娘沈敏珠会和香姨娘巧遇。

    方姨娘因为香姨娘的事情被贬，二姑娘虽然不知细节，可大概情况和结果她都是知道的。

    方姨娘和香姨娘是宿敌，二姑娘沈敏珠不可能对她有好印象。

    沈嫡珠心思迅速转动一圈，上前抓住沈敏珠的手，急切道，“你在哪里看见她的？她可是失踪了好久。咱们府上调了许多人，暗暗查找了也全无消息。”

    沈敏珠看着嫡珠神色焦急，想了想道，“是在感业寺里，远远的见她似乎是在和方丈说话，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就坐上马车走了。”

    “咱们家没丢马车。”沈嫡珠拧眉，思索状。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再说沈敏珠看错了。感业寺离武昌侯府很远，马车都要行大半日。香姨娘失踪以后，武昌侯府的马车一辆也没有少，说明她不是坐马车走的。

    沈敏珠听出话中意思，将头一偏，“说来也怪，那马车不是咱们家的样子。可那人，我看不错，是香姨娘没错。那身量，瞧着就是八九月的孕相。”

    沈嫡珠沉默，敏珠又道，“都说父亲就要回来了，倘若回府见不到香姨娘怎么办？咱们报官吧。”

    点翠、碧柳倒抽一口冷气。刘mama暗自鄙夷。

    沈嫡珠又好气又好笑，“meimei说什么糊涂话，报官？岂不是人尽皆知了？你叫父亲脸面方在何处？”

    “可是她这么平白无故没有了，我姨娘就要背着一辈子害人黑锅了呀。jiejie，我姨娘是夫人房里出来的，人品作为如何，夫人最是清楚。这些年来，咱们姊妹一处，姨娘也是照顾妥帖的。你也相信她断不会做害人的事儿是不是？”沈敏珠关心则乱，说话已经略略带了哭腔。

    刘mama鼻子里哼哼两声，不服气想要插嘴，却被一旁点翠和碧柳一同按压住，没叫出声。

    沈嫡珠调整了几个呼吸，强压住想要揪着沈敏珠的耳朵耳提面命一番，让她认清自己姨娘真面目的冲动。缓声道，“姨娘是你生身母亲，又因着你们母女依附着夫人院儿生活，夫人念着旧情体恤你们，让姨娘亲自将你养在身边。你们母女情深，我自是知道的。可是敏姐儿，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香姨娘失踪这事儿传扬出去后果会是什么样？”

    沈敏珠抿着唇，默默不在言语。她当然知道传扬出去的后果，垂下了头，显然有些羞愧不已。

    “父亲戎马一生，不知在战场上洒了多少热血，拼过几次生死，才夺得了武昌侯府今日荣耀。我们沈家如今贵极一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只等着父亲出错。倘若香姨娘这事情吵嚷起来，叫言官参父亲个治家不严如何？别说方姨娘能不能回到府上继续享福，就连兄弟们的前程也尽葬送了。我们姊妹婚事？好meimei，一个家宅不宁的人家，谁愿意娶这家姑娘为妻。meimei总不能为了自己姨娘，就将这府上众人都搭送进去。况且，清者自清。倘若方姨娘当真行得正、坐得端，父亲自会为她做主。”沈嫡珠语调缓和，声音温柔。又语重心长道，“夫人在因祸住在庄子上如今已经三年了，我能理解meimei现下心情。只是，事缓则圆的道理meimei必须要懂。方姨娘若是无辜受冤，总有平冤昭雪一日。”

    “姑娘说的极是，”一旁点翠来添热茶，笑着劝和道，“二姑娘莫要着急，咱们姑娘也不信方姨娘是那等邪佞之人，特求了太太放宽了政策。如今姨娘无非是住在庄子上罢了。月例照常领着，全都挂在姑娘账上。从前伺候的人也都跟着，与住在府上无异。无非是不能时时同二姑娘、五少爷见面罢了。”

    沈敏珠心里还是放不下，原本飞扬的眉头此刻却显得略略有些委屈。

    沈嫡珠不在同她探讨这个话题，只引着她一起去看大奶奶赵氏和珍姐儿。

    珍姐儿病的很重，极为太医会诊，觉得大概可能的了天花。大奶奶赵氏哭晕了一次又一次，本来想去探望的沈嫡珠也被刘mama拦住。

    “姑娘，不管珍姐儿得的是不是天花，总是要小心些为妙。倘若真是，被过了病气可不是闹玩儿的。”刘mama拉住想要出门的沈嫡珠，神辞恳切。

    沈嫡珠一颗心焦的好似刚被火烧了一样，“可那是我嫡亲的侄女儿，我怎么也得去看看。”说着就要穿衣服往外走。

    刘mama见劝不住，忙给点翠打了一记眼色。

    点翠会意，抱着沈嫡珠的披风往前走了几步，替她穿戴上。柔声细气道，“大爷过世这几年，大奶奶着实不易。从前夫人在时，还能照拂一二，如今夫人不在府内，全凭太太做主。她拿乔儿惯了的，又怕大奶奶这正经的长媳夺了她的管家权，明里，暗里不知道给大奶奶母女两个使了多少绊子。如今珍姐儿能周全的长到六岁，也算是福大命大。姑娘是眼看着他们母女两个一路艰辛走过来的，又是嫡亲的嫂子和侄女，感情自是不比一般。姑娘想去看看病重的珍姐儿，也是合情合理。大奶奶守寡这么些年，无依无靠的，倘若珍姐儿若在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她怎么活。”

    沈嫡珠突然沉默了，伸手将披风扯开脱下来，转身进了屋。

    碧柳和刘mama面面相觑，点翠则几步跟着进了里面。

    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去看珍姐儿吗？”

    “不看了，”沈嫡珠摆摆手，“只求这太医们能将病情稳住，熬到苏先生虽父亲回府。”

    这苏先生是武昌侯的随行军医，乃是杏林圣手，便就是宫中御医能与其医术相互匹敌的也似绝无仅有。

    这位和武昌侯的交情颇深，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

    沈嫡珠抑郁的窝在榻上，揉了揉太阳xue。碧柳和刘mama依旧没搞清楚，点翠到底是哪一句话说动了沈嫡珠，让沈嫡珠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