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毒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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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翠和碧柳迎上去，接过达廷脱下的裘皮大衣，行了礼，一个去将衣服挂起来，一个则去外面吩咐加一双碗筷。达廷往里走了几步，站在紫铜三层雕花火盆边伸出手来烤火。

    嫡珠看着垂首一旁伺候的如眉，将手里白铜渔樵耕读的手炉递给她。叫达廷，“你抱着手炉坐下吧，我瞧着你气色不大好，八成是劳累所致。”

    达廷推脱，“不过昨夜里没睡踏实，没什么大碍。我刚自外面回来，身上凉，恐过了冷气给你。才好了没几天，莫要再染了风寒。”

    达廷向来是这般仔细体贴的，沈嫡珠心里暖暖的。看着他俊朗的眉目，忽而抑不住的悲伤。淡淡道，“这次似乎比往日早回来一天，可有什么变故？”

    达廷敛了眉目，低着头走到沈嫡珠对面坐下。“没什么，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大好了。”

    此时正好点翠回来添置碗筷，下丫头们也将菜摆好。点翠、碧柳分别立在沈嫡珠和达廷身后布菜。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怪异。好似一对新婚夫妇正在用饭。卢氏在时，达廷常来蹭饭，与嫡珠母女、沛之一桌，其乐融融，早就习惯了。而像今次这般只有两人，却是头一遭。

    达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外院应该备了饭菜，我来看看你。瞧着气色不错，便就放心了。我不留下用饭了。”

    “怕什么？”嫡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我发乎于情、止乎与礼。鬼鬼祟祟，倒似有了问题。吃饭罢。”

    大家闺秀食不言寝不语，沈嫡珠顾自拿起筷子夹菜。今日倒巧，红焖鹿rou，清蒸鲫鱼，都是达廷喜欢的菜。沈嫡珠只捡着剩下的菜吃，将那两个留给达廷。多年默契，达廷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一直替她往碗里添菜。沈嫡珠照旧不吃，吃了些笋丝和藕片等清淡小菜，外加小半碗粳米饭，便就落下筷来，喝了一碗汤。将达廷夹给自己的菜，又原封不动的推回去给达廷。

    武昌侯府内锦衣玉食，那点子rou是不缺的。可沈嫡珠和达廷都有好东西要留给对方的习惯，点翠和碧柳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鼻头发酸，眼眶微红。

    饭后漱口喝茶，沈嫡珠照旧有些食困。便约着同达廷一起到花园里逛一逛。

    嫡珠与达廷并肩走在前面，点翠和碧柳照旧跟的不大近。因是下了小雪，嫡珠身上穿了一件猩红色昭君套，戴上了帽子。达廷也裹着厚厚裘皮大衣，带了一顶烧里子翻毛的貂皮帽子。

    园内红梅开的正艳，踏雪寻梅，一直是嫡珠最喜欢的意境。

    “小时候百花园里咱们种的那株红梅从不开花，有一年却意外开的最艳。将其他每年都开花的梅树，比的全无颜色。自那之后，我更爱梅花。冬日漫长，似是将所有希望、热情都藏在了厚厚积雪下。本是百草枯黄，百花凋零的时节，偏梅花不畏严寒，尽吐芬芳。我常以为，花与女子相同，花有百样红，女子便有百种美。有的似兰花清幽，有的似牡丹高贵，有的则像这梅花坚强。达廷，从五岁时我便追着问你，你到底喜欢哪一种花。如今已经十年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嫡珠和达廷走进梅花林中，嗅着梅花清香。脑海里闪过这些年来，两人相处的许多画面。

    达廷负手而立，仰头去看远处隐隐能看得出的山峦起伏。调整了几个呼吸之后，突然说道。“我喜欢兰花清雅。”

    “可为什么，你给你身边的丫鬟起名冬梅、寒蕊？“沈嫡珠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因为你喜欢。”达廷说道。将远眺目光拉了回来，落在沈嫡珠的身上。雪落在她肩上，薄薄一层。因寒冷而微微有些泛红的脸，看起来红润而光泽。若是眉目如画是对女人最美的称赞，于此时嫡珠而言这词都显得十分苍白。她美的难描难画，却并非眉眼精致到让人惊艳。

    那么多年日日看，他只觉得她清丽，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挪不开眼。

    嫡珠心里头有一丝欢喜，可神色还是那般淡淡的。“其实，你也喜欢。”

    “梅花虽然坚强，可却过于倔强。她虽在寒冬绽放异常美丽，可这样严寒，几人有心观赏？不过是独自开落一场，孤芳自赏。”达廷伸手捏了一朵梅花，低头插在嫡珠鬓发之上。乌黑秀发，将梅花趁的更加红艳。而那人则越发娇媚。

    沈嫡珠不服，“只得一人赏识爱惜，便也不枉开放一场。若是人人喜爱，起不麻烦多多。”

    达廷笑了，薄唇一敏，煞是好看。嫡珠晃了晃神，别过头去。“你，什么时候回蒙古？”

    达廷身子微微一颤，剑眉微蹙。神色略见锋利之色。

    嫡珠没有看见，但却知道他是什么反映。“虽然你不曾于我说过，可我知道你上次入宫面圣是因为你汗王过世，请圣上恩准你奔丧。我也知道，圣上拒绝了你。如今继承汗位的是你叔父……”

    “嫡珠，”达廷打断沈嫡珠的话，抓着她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搬过来面对自己。“我叔父是篡位，我母妃不愿委身于他，已随我父汗而去。我的弟弟，现在下落不明。”

    蒙古习俗，汗王死后，其继位者不仅可以继承他的财产，也可以合法拥有他的女人。

    沈嫡珠吃了一惊，手扶上达廷手臂，加重力度去握紧他，仿佛这样能给他力量一般。“你若回去，是不是必定要与中原为敌？是不是就再不记得中原一切，武昌侯府、父亲与母亲、还有我与沛之通通都要忘掉。“

    “栽培之恩不忘，兄弟之情不舍。”达廷语调坚定，只是看着嫡珠的目光有些深邃，渴望与惶恐交织。倒叫人有些看不清楚。

    武昌侯和卢氏以及沈沛之都说道了，却独独没有说自己。嫡珠神色暗淡，“那我呢？”

    “你其实心里早有打算，我怎么能为难你。”达廷忽然松了手，看着嫡珠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你理智聪敏，总是把感情放在得失利弊之后。你不是权衡出来结果，今日又为何来问我？”

    沈嫡珠被说穿了想法，既羞恼惭愧，又觉得心里像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直视达廷，“那你给我下毒，让我去不得镇国府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