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整顿（下）
嫡珠循声望去，见是一位穿着暗紫色团花比甲的mama。三四十岁上下，身量瘦小。脸上神色很是不屑，略略低着头，却并不恭敬。 嫡珠蹙了眉，看了点翠一眼。 点翠会意，自嫡珠身侧往前走了一步。 “咱们姑娘是这府上的嫡长女，莫说如乔夫人不在，府里头没有人做主。便就是在了，姑娘想要肃清内宅，也不该有人置啄。”一面说着，一面自腰间取了一个翠玉腰牌。 那玉色上乘，通体碧绿，整块玉质地细润，淡雅清爽，晶莹圆润，纯美无瑕。上面刻着龙云变幻，雕工精细。 众人只唏嘘于这上等玉牌，因是并没有府上老人，并不知其玉牌含义，各个心中揣度。 沈嫡珠自点翠手中将那玉牌接了过去，葱白玉指在温润玉牌上细细抚摸。低着头，目光柔和看着手中玉牌。声音温和缓慢道，“这玉牌之上刻着龙云变幻，是母亲与父亲定亲是送与父亲的。意为祝愿父亲青云得路。如今父亲将这玉牌送与我保管，你们可知是何用意？” 沈嫡珠将尾音拉长，挑眸看向众人。 武昌侯府有一块龙云变幻玉牌，是主母印。拥有者有无上权力。内宅之事无论大小，手握此牌者皆可自行决断，没有人可以置啄。卢夫人被贬祖宅之后，武昌侯府一直由乔夫人掌管。众人都以为，这块象征主母权力的玉牌必定是握在乔夫人手中。绝对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么了不得的东西会落在整日受尽了乔夫人母女打压的大姑娘沈嫡珠手中。 武昌侯虽然被乔氏蒙的团团转，但是却绝非是至子女死活于不顾的混账父亲。这玉牌不仅仅是沈嫡珠的保命神器，更是制约乔氏权力的黄金令牌。 武昌侯是个目光远大的政治家与军事家，权力制约与平衡对于一个国家、军队、乃至家庭的重要他心中还是十分清楚的。 而沈嫡珠一直不将这坚强后盾亮出来，自然也有她的打算。韬光养晦，常常示弱才能降低对手的防范心。让对方肆无忌惮的露出马脚，然后将她打的措手不及。 看着众人神情惊愕，沈嫡珠十分满意。继续不急不缓道，“武昌侯府姓沈，做主的必定是沈家人！” 最后一句话，沈嫡珠说的很有气势。众人皆是一阵瑟缩，那原本不服气的mama也将梗着的脖子放软，低下了头。 沈嫡珠起身，抚上点翠的手。最后撂下一句，各司其职管好自己的话，便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姑娘方才一亮那玉牌，当真是将那起子不懂事儿的家伙吓坏了！”回去的路上，点翠藏不住的高兴。 嫡珠却是并不见高兴，神情还是淡淡的。“她们怕不顶用，要那院的怕了才行。从前我以为她不过是想要争宠，争权，却不知她心地如此恶毒。下手也太重了些，若非香姨娘福大命大，那可是一尸两命。” 点翠也不胜唏嘘，“香姨娘是好人，不仅保住自己性命，连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然无恙。这次那院的可与香姨娘结了大梁子，姑娘此次出手相助，不怕香姨娘不死心塌地。” 嫡珠叹气，“说起来香姨娘本出身耕读世家，若非当年是因我一己私欲，撺掇了人为父亲聘娶她来。如今她嫁到外头贡生做平头夫妻，日子虽不富足却也安稳。是我欠了她的，却还要谋算她。我真真是厌恶透了，这衡量利益，谋算人心的日子。” 点翠沉默。生存无非都是这样。这无非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主仆两个一路无言，回了明珠苑。 香姨娘出了事之后，嫡珠雷厉风行的做法，让众人觉得必定会有一阵狂风暴雨。可谁也没想到，之后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二门邱mama等人一直被关在倒座房里，日日有人送饭看守。起初的几天倒也吵嚷着要嫡珠将她们放了，可折腾几日下来，一则因着体力不支，二则因着心里头实在没底，便也渐渐消停下来。 方柳阁一直将院门紧闭，乔氏不在府上，方姨娘也没必要去给太太请安。日日窝在方柳阁，也不准人外出打探。沈嫡珠不动，更让她心慌。 明珠苑一切如常，如眉喜欢出去和各院小丫头们打成一片，说话技巧性又极强。几日来打探的消息很多。 “姑娘的玉牌真好用，如今咱们出去，人人都得尊称咱们一句jiejie。就是乔夫人院里的人见了咱们也不敢趾高气扬。厨房、浆洗房、供给房的也再不敢怠慢。哼，当真都是见风使舵小人。”如眉细眉微扬，表情生动。一声冷哼，竟显得有几分刻薄。 嫡珠正坐在榻上看书，听见后不禁莞尔。“这是人的共性，全都为了生存嘛。” 如眉耸耸肩，“外面不知多少人等着巴结姑娘呢，姑娘如今可当真是翻身了。” “就算是有人有心巴结，也断不可拿人好处。当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道理。你日日出去拿些个茶果点心交些个小姊妹，待姑娘叫你去办事，你求她们的时候，便是为难她们也没办法推脱不是。”点翠是屋子里最大的姑娘，见如眉这些日子有些张扬，忍不住上前说教。 如眉一瘪嘴，“jiejie说的好像我眼皮子多浅似的。跟着姑娘什么好东西没有，我能瞧得上别人什么？” “我说这些无非防微杜渐，你年纪还小。”点翠见她不高兴，忙又转柔了声音宽慰。 “点翠说的对，不过如眉自小跟在我身边，总归有些见识。不会做糊涂事儿。”嫡珠补充一句，看了看墙上漏钟。“那位已经回来一个时辰了。合该有些动静了吧。” 如眉这会才想到正题，往前凑过去，暗爽道，“她们已经慌了。” “哦？”沈嫡珠挑了眉头，兴趣盎然看向如眉。 如眉忍俊不禁，“香杏已经哭到乔夫人那儿了，香姨娘不见了！” 这真是个震惊武昌侯府上下的消息，香姨娘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