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放飞
林雅从计生办出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房间门口，看到房间通过林mama的努力，总算勉强能住人了。 林mama拄着扫帚，直起身子，揉了揉腰，对着寒酸的屋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mama，你辛苦了，房间看上去好多了。”林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高兴一些，故作欣喜地雀跃道。 等林mama转过身，她脸上已换上了一付轻松表情，笑眯眯道：“是啊，还行，你先住着，你看，在走廊那边角落里有个瓶子没人要，我洗了洗给你放桌子上了，你哪天有空去摘几枝花给插上，这样房间就有生气了！” 林雅往那瓶子一看，是个土褐色的粗陶罐子，之前她去打水时也有看见过，脏兮兮得不知被谁扔在角落里，现在被林mama洗的干干净净，如果插上花可能还颇有野趣呢！ 林mama怜爱得看着林雅把玩那粗陶罐子，犹豫再三说道：“林雅，等下mama打扫完就要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工作。” 林雅惊讶道：“不是说吃了饭再走吗？” 林mama把扫帚放置到门后，听到林雅这话，停顿了一下，终于毅然道：“不了，我还要回家给你爸爸烧饭吃呢！” 林雅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还是没心没肺的“哦”了一声。 林mama深深地凝视了一会林雅，僵硬地笑道：“我走了。”说完就不管林雅什么反应，拿起放在床上的包走出了房门。 林雅默默地尾随着她，直至出了乡政府的大门，刚好中巴车缓缓开了过来，铜钱疤倚着车门在招呼客人。 林雅见mama向她挥了挥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跨上了车门。她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越来越开向远方的车子，怅然若失。 车里林mama已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一定要林雅回来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看到高原乡这个情况，她内心动摇了，可是孩子路已经开始走，剩下的只能是祝福！她不想林雅看到她的软弱，孩子今天长大，小鹰要放飞，要经历风雨了，是好事！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吃的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可是心还是千般不舍、万般担心！ 铜钱疤默默递给了她几张纸巾，林mama哽咽着说了声：“谢谢！”继而狠狠地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一颗心已飞回了林雅身边！ 林雅蔫头耷脑得回到了乡政府里，看到计生办的门开着，刘姐正埋首在一堆卡册、报表里。林雅赶紧用手擦擦脸，让自己振作起来，深吸了口气，恍若无事般走进了计生办。她眼角瞥到墙角有个开水瓶，急忙乖巧地拿起开水瓶把刘姐前面的杯子续满水，随后坐到了刘姐的对面。 “刘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林雅谦逊地问道。 刘姐对林雅的乖巧还是挺满意的，她也不像刚见面那会硬邦邦了，柔声说道：“我们计划生育工作是天下第一难的工作，没有第二只有第一，干这个工作，群众不理解，挨骂是小事，挨打都是有的，而且稍有不慎就会领导责备，同事埋怨，加班是家常便饭，出差也是必需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雅苦笑道：“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不过既然已经干这行了，就尽量把它做好，尽人事，无愧于工资就好了。” 刘姐点点头，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回答还是满意的，于是她就开始给林雅讲解起计生工作的方方面面的事项来。 我们中国计划生育经过计生工作者二十多年的摸索，已经形成了一套相当缜密、完善的管理体系。 理论上中国每一个村委会都会有个计划生育活动室，室里配备有一个计生服务员，一般是找村里熟悉情况有一定文化知识的小媳妇至不济也是中年妇女担任。每个月要及时填写未婚男女情况登记本、新婚情况登记本、怀孕情况登记本、生育情况登记本乃至最后的四项节育措施落实情况登记本，然后把这些登记本中的变动信息以村报表的方式上报到乡里。 也就是从基层，把应该属于这一亩三分地管的男女，从十八周岁开始就进行监督，从新婚开始经历怀孕、生子、节育等情况必须做到一人不拉，情况全盘掌控，然后再每个月末情况汇总到计生办，由计生办层层上报，直至中央。 可是整个鹤城现实情况是，因为农村人口流动很大，计生服务员业务素质低，村里包庇等各方面的原因，村级的报表根本反映不出真实的人口情况。 可是县计生局对乡镇的计划生育工作每月一检查，每个季度一突击性检查，年底进行总分排名，最后三名黄牌警告，对乡镇领导、计生员和驻村干部等等相关人员实行一票否决。 人人都不想被扣工资，被一票否决，因此计划生育就成了悬在了乡镇工作人员头上的达克摩斯之剑。 因为计划生育的高压态势，乡镇根本不敢坐视村计生服务员胡乱填写报表，现实情况是，每到月末乡里计生员请村服务员到乡里来，手把手地教她们抄写相关数据。她们能够抄写正确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而且一旦计生局查询时，还要一本正经地假装是自己掌握的情况，对上级领导说个子卯寅丑出来。当然不排除有些地方的村服务员业务水平很高，能像乡计生员一样独当一面。那乡里的计生员的数据又是从哪里的呢？ 林雅对着刘姐疑惑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刘姐微微一笑道：“那又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她对着桌子上的蓝皮卡册什么的一呶嘴，说道：“你瞧，这些卡册里面打开，你会发现一张张外套着塑料套的卡片，这些卡片可是计生员的宝贝，每一张卡片就代表着一个育龄妇女，它的摆放位置是很有讲究的，刚领证的就放在新婚那一栏下面，怀孕、生了的还有催她节育的都要及时调整，要是被计生局检查时发现错处，被数落一通都是轻的，扣分就糟糕了！” 林雅听了刘姐洋洋洒洒地讲过来，真是头大不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翻着那些表皮都磨损地泛出白底的卡册。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