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梦
众人一下子都惊住了！ 梁氏的第一反应，是喝了那婆子一声：“嚷什么，不怕惊了老太太！” 老太太现在却显得十分刚强，她在炕上喝一声：“进前来——仔细说说，她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中用了？！” 那婆子过来说：“那张姨娘自流产后，就哭闹不休，不吃药也不吃饭……大家以为她伤心过度，即便是闹两日，只要大家多开解着她些，过几日也就好了……”说到这儿，她用眼瞟了一眼梁氏，才又说，“哪知，她从昨夜起，就开始说胡话，刚才更是突然昏迷不醒了！” 佳敏看那婆子的神色，猜测：“原来梁氏是知道张姨娘情况不好的……怪不得她刚才拦着她，不让她去看张姨娘——不过，这却是大伯母的一片好心，不过是体念自己身体不好，而且年幼，又担待不了事情……”于是，佳敏对梁氏忽然增了一分好感。 果然，那梁氏说：“老太太恕罪——我以为她只是一时想不开，以为多用些好药，多让人去开导她，慢慢自然好了，何必让老太太为她担忧？昨日，政哥儿媳妇和敬哥儿媳妇，还都去看过她呢……” 老太太点头表示理解，她喘了口气说：“再使大夫去瞧瞧，若果然不中用了，就挪到外面去吧……”随后叹道，“只是我可怜的谨哥儿，自小满腹读书、才华过人，又不是喜欢胡来的人……为何这内宅里这样不安宁？”接着，她搬着手指算道，“一个妻，两个妾，两个丫头，都先后没了……难道，真是被那个贱人咒的吗？！”说到这儿，她忽然住嘴，因为又牵扯到从前的一些隐私之事。 梁氏给那婆子使眼色，让她退下，那婆子却小心翼翼地说：“方才她昏迷之前，一直在胡说八道……恐那些伺候的人都听到了，还要太太去戒饬众人一番才好。” 老太太一惊，问：“她说什么了？” 那婆子斟酌着词句，说：“她说她这是报应什么的……又说，她是对得起她家姑娘的，还说再没了牵挂了……” 老太太不耐烦地说：“只说要紧的，谁让你在这里拽文！” 那婆子赶紧说：“是！她跟人们说，当年是她买通奶娘，对敏姐儿下的狠手！” 众人听了，皆倒吸一口凉气！ 佳敏叫道：“不可能！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又对老太太说，“老太太，趁她还有一口气，我们快去问她！”她心想，这张姨娘对李依兰真是死忠到底，她恐怕猜到宋姨娘掉下山崖也未必死得了，才把一切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行！绝对不能让众人信了她所谓的“临终遗言”，让上官敬逍遥法外！ 老太太也对着梁氏催道：“快去快去！” 梁氏这回不及细想，慌慌忙忙带着敬哥儿媳妇及那报信的婆子走了。 直到晚饭，梁氏才率人前来回禀：“……挪出府去不久，人就去了。” 老太太说：“问明白没有？” 梁氏说：“当时请了大夫来，扎了几针人醒了过来，我便亲问过了，她所说的，跟那些丫头婆子们听到的话是一样的。她只说是嫉妒二太太——她说，那时老爷虽没在家中，可每日都与二太太通信——在她看来，她家姑娘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已渐渐被二太太取代了。所以她才买通奶娘，对敏儿下手……”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当年看得出，她对她家姑娘痴心效忠的，却不知竟能痴心到这种地步！她可把其余的人都不放到眼里了……这是多好笑的想法——她家姑娘永远都是元配正室，怎么能有人取代呢？看她行这等狠毒的事，原来是个该千刀的——却令我当初看错了她！如今，她先流产后身故，确实是报应啊！” 佳敏在一旁抽泣道：“我不相信她的话……我母亲待她不薄，我也不曾与她起过争执……这次回来时，路上突然知道她有了孩子，虽然我急着想见到老太太，可还是耐着性子陪她在兴隆镇上养了两日……再者，大伯母可曾问过，她到底知不知道宋姨娘的下落啊？” 梁氏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忘了问了……当时看她人不行了，又对姐儿做过那等毒事，原有的一番怜悯都没有了，不当时处置她已是慈悲了，只想着，赶紧把她挪出府去就罢了……” 老太太又想起什么，说：“你没问问，奶娘那手段从何处学来的？” 梁氏说：“问了，她说她不知道——奶娘收了她的钱告诉她说，她自有办法！她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办法。” 老太太摇头叹道：“隐患啊！上官府几代都在子孙上艰难，这才把一个泱泱大族凋零到如今模样。倘不是当年我管家时手段刚硬，只怕谌儿他三个都难保全……”又吩咐说梁氏说，“你，再去查一下，那奶娘的娘家人、婆家人究竟都是什么样人家，还有何亲戚？那张姨娘的话恐怕也不能全相信……查她平时与咱家哪些下人关系紧密？所有事情都要弄明白！只是，这些都事情要悄悄地做，宁可查不到，也不要扰了合家的安宁！倘若再因为这个生出些别的是非来，那就不好了。” 梁氏点头，只看向佳敏。 老太太会意，说：“敏儿，你向来是聪明的，刚才的话千万不可告诉别人——便是你的父母都不要说。让你大伯母查的那些事儿，也是为了给你报仇——我总觉得，你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让人心里不安啊……” 佳敏忙点头，说：“我知道老太太和大伯母都是为我好，我不会乱讲话的。再说，兴许那手段来自侯府，与我们府的往事并无关系呢？” 梁氏与老太太交换了一下眼色，点点头：“敏儿说得也有道理。” 佳敏躺在自己的炕上，暗暗想着事情的经过—— 那张姨娘竟然就这样死了，虽说罪有应得，却也令人伤感……她忙来忙去，究竟为了谁？最后只落得一场空…… 而那上官敬，是否以为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从此他便可以置身事外了呢？ 佳敏想到这儿，不由冷笑：“等明天，刘府安排好的报信的人一来，看看你会不会像个惊脚猫一样跳起来？！” 想了会儿，佳敏觉得累了，便安慰自己道：“反正计策已经定好，只等一步步执行，再多掂几个过儿，也不过让人烦闷，更何况都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于是，她开始努力想些有趣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忽然，她想到外公家里住着的小“美男”——不由感叹：“啧啧，真养眼啊，便是这么想想也让人觉得快乐……” 佳敏看了一眼在旁边收拾东西的桃花，说：“桃花，你觉得小颜漂不漂亮？” 桃花楞了一下，问：“什么小颜？” 佳敏说：“陈嬷嬷的侄子陈玉颜啊，住咱们楼后面的那个——不对，是在外公家住的那绣楼后面……” 桃花想了想说：“哦，小陈少爷啊——算是漂亮吧……” 佳敏不满地说：“什么叫‘算是’，分明就是人间绝色嘛。”又说，“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文词你也听不懂。” 桃花说：“我听得懂——就是说姑娘觉得他长得好看……可是我不觉得他好看，有点儿娘娘腔，像唱戏的戏子。”说着，她撇撇嘴摇摇头， 佳敏更不满了，说：“他不好看，还有谁好看？” 桃花充满向往地说：“要我说啊，最好看的还是小武爷！”随后又满是遗憾地说，“只是小武爷这人面上总是冷冷的，叫人看着有些怕……”又补充说，“小蚊子也好看，人又和气……” “哈哈哈……”佳敏笑得几乎上不来气，好容易忍住，说，“你的审美观有问题！小武才不好看，只是练武的人有股气质，那不叫漂亮，那叫酷——” “裤？”桃花莫名其妙。 佳敏说：“这又是文词——你不懂的……再说那小蚊子，跟我父亲是一个类型的，只能叫端正，也称不上漂亮。” 桃花嘀咕道：“好赖他们还叫男人……” 佳敏说：“小颜也很男人啊，只不过，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 桃花只得说：“婢子见识有限，姑娘这么说，自然另有一番道理。” 佳敏又问：“那你说，上次在兴隆镇上看到的李二公子和七爷，人怎么样？” 桃花笑着说：“他们可都是贵人——看到他们，婢子大气都不敢出了……” 佳敏也笑了。于是，这晚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