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逛街

    “父亲，外面好热闹啊，让敏儿再玩儿会好不好？”

    上官谨怜惜地摸摸佳敏的小脑袋——像敏儿这样的官家小姐，礼教的束缚是很严的。幸得敏儿现在还小，等再长几岁，哪里还能这样出来逛街？每天只能拘在自己的院子里，便是去给长辈请安也要走固定的路线。当年的李氏，经常和他诉说那种生活有多不自由。

    上官谨想着，自己刚从京外回来，每日忙于走亲访友，为升职找门路，还没有好好陪过孩子们。过些日子等差使谋好了，又要每天上衙门当差。今天正好有个空闲，就多陪敏儿在外面玩会儿也好。

    于是上官谨道：“敏儿，我带你去朱雀门那边逛逛，那里是各地商旅汇聚之所，常有异域的许多新奇玩意儿叫卖，很是热闹。”

    佳敏听了自是高兴。

    不多时便到了朱雀门近旁。这里果然尽显****的富裕繁华。各处店铺摊位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当中杂着不少服饰特别的异域客商。

    “父亲父亲，你看那人，戴着好特别的帽子，他的长刀也好漂亮。”佳敏指着一个人兴奋的说着。

    上官谨俯首低声告诉佳敏：“那是戎狄来的客商，他们民风剽悍，人人佩刀。他们的卖皮草和药材都是极稀有的。”随后又指着另一处几个高鼻深目的异域商人对敏儿说，“那几个是迪摩耶人，他们那里盛产宝石。”

    佳敏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大开眼界的样子——佳敏现在扮小孩模样已经扮得很熟练了。甚至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了。反正她几乎把自己在前世的事情都忘掉了。而且她还记得前世那个时代的女人们，几十岁了都要扮“粉”扮“嫩”。而她现在恰是一个“粉嫩”的年纪，怎么能不好好“粉嫩”一回呢？

    佳敏在小脸儿上写满了崇拜之情，更让上官谨有为人父的骄傲，他让冬青牵着缰绳，一手揽着敏儿，一手指点着周围的景致指点给敏儿看。

    “父亲，你看那是红宝石吗？”佳敏指着一个摊子上问。

    上官谨看了看，说：“那不应该是红宝石——红宝石不可能在这么个小摊子上卖。那应该是‘料石’吧。”

    “什么是‘料石’？”佳敏很好奇。

    上官谨便说：“冬青，我们到那近前看看。”

    冬青依言牵着马来到摊位前。那摊主一见来人行止不俗，赶紧上前招呼：“爷，给姐儿买个头钗玩儿吧？”随后递上了一根头钗。

    上官谨接过来给敏儿看。佳敏看了看，没有红宝石的宝气和内蕴，肯定不是宝石了。开始她以为是塑料，可是比塑料要沉，便猜测应该是玻璃，但这颜色却不像她以为的那样通透。她摇摇头，上一世自己对这些东西便不是很在行。

    上官谨看佳敏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便在一旁问价。

    摊主说要一两。

    上官谨摇头。

    摊主忙说：“大爷，您再细看看，这可是东安城进来的上好料石。颜色实沉，跟真的宝石一样。”

    上官谨笑道：“再一样，也看得出不是真宝石。”言下之意，哪个富家太太戴它出去？不过是买几个哄孩子玩儿吧。

    摊主又说：“大爷，您多买两枝我给您算便宜些。”

    佳敏看了看，却没有想买的意思。母亲有真正的红宝石首饰，而且大户家的太太也不可能顶着一脑袋地摊货出门。至于自己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么，平常只用些花朵绒球，顶多再有几样金银配饰。

    比如今天她的就是在两个抓髻上围了一圈粉色绒球，腕上是一对银镯，胸前一只银锁片，再配上白地紫花镶粉边的夹衣裳，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至于那些镶珠嵌宝的东西，要等该订婚的年龄才能用。这个习俗是说，怕孩子小的时候，太金贵的东西受不住。

    可是看上官瑾那边，跟着冬青把价钱都打好了，佳敏便随便挑了一些，心想着拿回去哄冬暖那些小丫头们也好。

    买下料石发钗后，他们便随着人群向前走，又顺手买了几样小玩意儿。不知不觉走了城门口，三人停了脚步，便想另选一条路走回家。

    正在商量之际，佳敏忽然看到不远处城门旁拉来一辆车，拉车的是个小孩子，车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芦席盖着，分明是具尸体！

    佳敏吓得一激凌——这是多么诡异的情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拼了全身的力气拉着一具尸体，走在大街上。

    佳敏一时说不出话来，拉了拉上官谨的衣裳，指指旁边。

    上官谨这才看到。他也是吓了一跳。

    只见那个小男孩就在距他们几步处的城门旁边的城墙下站住，放下车，拿出一块木牌靠在车上，上面写了一些字，随后他就跪在旁边不动了。

    这时就听得有人嚷：“有人卖身葬父——”“快来看哪——”

    上官谨这时才想起来怕吓到佳敏，要捂上佳敏的眼睛。

    佳敏拉开上官谨的手，说：“我不怕。”又问，“那牌子上写的什么啊？”

    还没等上官谨答话，已经陆续有好事的人聚了过来。有人大声念了牌子上的字，又有人解释。大意是说那本是来京城做生意的父子二人，父亲生了病，贱卖了所带货物也没能治好。现只剩下这孩子，无钱葬父，也无钱返乡云云。

    佳敏不由心生怜悯，她抱紧了上官谨说：“那孩子好可怜！”

    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表示同情。

    上官谨摸摸佳敏的头说：“莫怕——”

    佳敏仰着脸儿，说：“我不是怕，是可怜他。没有爹娘疼爱的孩子好可怜。”随后她想起自己荷包里还有个银锞子，便拿出来说：“父亲，这是前些日子敏儿生日时老太太赏的，我送给那个孩子行不行？”

    上官谨想起当年自己陪李氏母子出门时也遇到过相似情景——李氏善良、敬哥儿天真，娘俩儿为人家流了一阵眼泪，还捐助了人家几两银子……上官谨便说：“老太太赏的，你便留着吧。叫冬青拿点儿碎银子给他就是了。”

    佳敏却说：“是我想帮人，就用我的钱。”说着挣扎着就要下马。

    上官谨无奈，而且他是向善之人，历来相信行善积德之说的，于是便下得马来，又把敏儿抱下来，领着敏儿来到那小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