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伊人晨沐之蒹葭苍苍
来到院子里,夏桑子四下里一看,没有洗头的盆子啊,哪里去洗头呢? 伯鱼却说,再走几步,到溪边去。夏桑子只得跟了去,心想到溪边怎么洗头啊? 踏着竹林里的小径,穿过竹林,便来到溪边,溪水“哗哗”地流着,像唱着一首轻松自在的晨曲。 只看见旁边早摆好了一个木桶和一个木盆。桶里盛着热水,盆沿搭着一张帕子。 伯鱼说:“你洗澡的当儿我备好了皂角水,只等你出来就给你洗头的。” “哦,我知道,上次绿萝给我洗过的,好舒服呢。”夏桑子听到“皂角”两个字,不由想起了上次绿萝给自己洗头的情形。 “来吧,将腰弯下,头低下,我给你洗。”伯鱼用水瓢从桶里舀了些煮好的皂角水到盆里,吩咐夏桑子道。 夏桑子轻移莲步,上前,听话得将腰弯下,头垂到盆里。 伯鱼将水淋到夏桑子的头发上,先将头发全部弄湿,然后开始轻轻地揉搓。 夏桑子的头发上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些泡沫。 伯鱼的手动作轻柔。见泡沫出来了,又轻轻地按头部,用指蛋轻轻地揉,夏桑子觉得很舒服。 夏桑子活了二十几岁了,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个年轻的男子给自己洗头,当然,理发店的店员除外。小时候都是mama帮自己洗,爸爸偶尔洗一下,长大了都是自己洗或者到理发店里洗。但是今天,却是一个长着朝阳般面容的年轻古代男子给自己洗头,他动作轻柔,心思细腻,专注而满怀情意,这种体验,让夏桑子一时觉得不会是真的,低头享受的同时,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腿,痛,真实的痛,看来洗头这事是真的。 头部按完了,伯鱼的手又移向头发,双手将头发放在手中,缓缓地搓。揉搓了一阵,又往头上淋些热水,如此三番,头发很快洗干净了 伯鱼说好了。 夏桑子惊道:“这样就好了?只是洗干净了,还没有清洗呢,你总不能让我顶着一头的泡沫吧。” 伯鱼面上有轻汗冒出来,宽厚地看着夏桑子说:“傻姑娘,当然不会这样的,现在只需到旁边的溪水里将头发清洗干净就行了。” “伯鱼哥,你存心让我感冒是不是?这一大早上起来,水那么凉,虽然能够忍受,但是用凉水洗头必竟容易生病啊,你怎么让我到溪水里清洗头发呢?难道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吗?”夏桑子一口气反问了几个问题,心里有些隐隐的不高兴。 伯鱼见夏桑子着急,话有些冲,也不恼,只拉住夏桑子的手,说:“桑子你休着急,先蹲下试试这水再说。” 夏桑子蹲下,伸出手去,探了探水,原以为那水会是凉凉的,不料手上感受到的却是温热的感觉。 “咦?怎么回事?这水怎么会是温热的呢?”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夏桑子的想象。 “这水为什么是这样,我也不甚清楚,但是早上一早就是这样的,太阳出来,慢慢就凉下来了。好了,桑子,别管这水为什么温热的事了,赶紧将头发清洗了吧。”伯鱼催促夏桑子。 夏桑子见水不凉,干脆脱掉脚上的木屐,踩到没至膝盖处的溪水里,弯下腰,将头发全部浸入水里。 伯鱼也踩进来,将夏桑子的头发理顺,捧了水往上面沾不到水的部位淋。 夏桑子说:“你过去吧,我自己来,太好玩了!” 说着,将头往水里沉了沉,没至眉毛处,轻轻晃动头部,只觉那头发如水藻般在水里招摇,似要顺水而下。 只几下,头发就干净了。夏桑子用手顺着头发的方向将水挤了出来,伯鱼见状,马上递了干净的帕子过来。夏桑子用帕子将水擦干,头往后一甩,湿漉漉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一下子甩到了背后。 一看山边,天空中出现了几片江薄薄的云彩,太阳快要出来了! 脚下有鱼游过来,轻轻地啄夏桑子的脚,痒痒的,舒服极了! “伯鱼,这里太好玩了!你知道吗?小鱼在啄我的脚呢,好像电视里演的小鱼温泉一样。但是,那水哪有这水干净呢?”此情此景,让夏桑子想到了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对小鱼温泉的介绍。 “桑子,你坐过来,我再将你们头发擦擦,干起来快些。这里有个大石头,你坐到这石头上来吧,脚踩在水里不要动,鱼儿会更多的。它们会游过来,用嘴轻轻碰一下你的脚或者腿又跑开,你喜欢就坐到这里来享受吧。” 夏桑子觉得也对,站了一阵,有些累了,坐着休息一会儿吧。于是走过去坐在石头上。 “伯鱼,我给你讲啊,”夏桑子有些兴奋,“你可能不知道,有一个叫傣族的少数民族,他们那里的姑娘好像也经常这样洗头的。每个姑娘的头发都又黑又多又长又顺,天气好的时候,她们就跑到溪水里去洗头,你不知道,那简直就是一幅画呢。” “是吗?那我眼前也有一幅画。”伯鱼接着夏桑子的话说道。 “哪里?什么画?”夏桑子抬起头四顾。 “美人晨沐图。”伯鱼说了,脉脉地看着夏桑子。 夏桑了听了,反应过来,脸红了,不好意思道:“哪里是什么美人嘛,人家很丑的。” “清晨寂寂,芳草萋萋,有位伊人,端坐岸兮。”伯鱼吟道。 夏桑子心潮起伏,嘴里却不语,沉浸在伯鱼所描述的美好的氛围里。 “桑子,你坐着,我回去将你换下来的衣服拿过来洗了。”说罢,转身进了竹林回屋子了。 夏桑子经伯鱼刚才随口吟出的诗一激,诗情也涌上来,《诗经》里的《蒹葭》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不由大声吟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待纵情诵完,伯鱼的声音传出来:“桑子姑娘也知道《诗经》?” “怎么不知道?我堂堂中文系毕业生,当然知道。”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老师讲《诗经》,便迷上了,于是花时间很背了一些,见伯鱼十分惊讶,心里很是得意。 “那以后和桑子姑娘有得谈了。我也很喜欢《诗经》。”伯鱼的神情,仿佛找到了知音般。 “好啊,桑子十分愿意。” 伯鱼拿着夏桑子的衣服,走到溪边,蹲下来开始洗起来。 “哪里敢劳烦伯鱼哥哥?”夏桑子觉得让伯鱼帮自己洗衣服实在有些那个,赶紧站起来要夺。 伯鱼却不让,非要夏桑子去一边儿坐着玩。 夏桑子将穿在里面的衫子夺过来,说:“我洗这件,你洗那件。” 伯鱼见夏桑子固执,只得答应。 水很宽绰,衣服本不太脏,在水里几摇几甩几荡便干净了。 俩人将衣服的水拧干,伯鱼拿了衣服,晾到绷在竹林里的绳子上。 太阳出来了,发出万道光芒,大地金灿灿的。 伯鱼说:“桑子你一个人玩着,你肚子肯定饿了,我去煮些茶给你吃。”说着,离开溪边,煮茶去了。 夏桑子回忆起上次吃的那茶,十分期待,也不客气,一个人玩了起来。 穿上木屐,在竹林里四处游荡,末了,到长有玫瑰的地方采了些新鲜的花,拿到房间里插到装有水的罐子里。 林子里的鸟儿也醒了,四处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空气清新,纤尘未染,夏桑子贪婪地呼吸,心里敞亮开阔,脸上有红晕泛出,一时觉得自己自在非常。 伯鱼将茶煮好,唤夏桑子回去吃茶。 吃罢茶,坐了一阵子,夏桑子害怕学校有事,觉得自己已经耽误很久了,心里有些放不下,想回去了。 临走时,伯鱼不舍,送了一程,夏桑子止住了。 “桑子,可要常来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伯鱼挥手,裙裾飘飘,宛如画般生动。 夏桑子回了出租屋,天还黑着,看了看手机,还是夜里凌晨时分。觉得还有些饿,便泡了一袋方便面吃了,洗漱后睡下,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