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情之所起

    “两个月前，冷香院失火，不知火如何起，为何恰恰在我与父亲不在府上的时候失火？”他没有问她，此事到底如何，他心中有自己的答案，就像郭荃之前有她自己的答案一般。

    她以为，那火是婉儿自己放的，婉儿甚至兴奋地说过“黄艳黄芷都死了！”

    黄艳便是大夫人，黄芷是二夫人。

    大夫人的宠儿瑜公子成了痴愚的，究竟是天生这样还是另有别情，是大夫人因自己做过坏事，害人终害己，还是她想转嫁真相？这其中的纠葛外人不清楚，大夫人能怀疑到婉儿身上，定是容不下她，事情的发展是，后来二夫人在她的安排下进了门，再后来，婉儿就疯了。

    郭荃与大夫人相处过，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说她找人弄死怀有身孕的婉儿，值得相信，弄疯婉儿，也足以信。郭荃认识的婉儿不是原本的婉儿，公子瑜成痴呆儿是她动的手脚吗？以前郭荃不是没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她，知道她也不是简单的人。

    所以她在看到婉儿的时候，常常无由来地心情悲戚，这个世界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短暂的一生，何尝不是！

    公子瑾问：“郭氏阿荃，生母生前可有说过些什么？”

    “没有。”

    郭荃望着很远处模糊的两个人影，那是公子瑾的守卫，她问，“瑾公子的人既然知道她还活着，为何不将她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布衣巷已是最安全……”公子瑾将有些话吞进去，艰难而费力地道：“我以为，我与父亲回来便能查出火因——”顿了好久，他说：“只是谁也没料到，出了意外。”

    他没说的话，郭荃猜出来了，他想在保证婉儿的安全下，扳回一成。齐王对于大夫人伤害有孕在身的婉儿时的事不清楚，他便要他通过这件事一并搞清楚。

    只是现在婉儿死了，所有的事，只能任大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郭荃转过身来，试图看清楚他的脸，他的眼，为何他这么信任她？她做了那么多事，她的态度都表示得很清楚，她可是来向他讨债的，她不是来送恩情的。

    公子瑾深深看着她，眼睛里映着一豆火光，十分明亮，“无论如何，生母的事，谢谢你。”

    说完，他便擦过她的身，快步走到黑夜里去。

    郭荃怔怔地站在那里。

    他说完所有的话就走了。

    他是特地来告诉她这些的。

    有些人，注定要死去，有些人，注定要遇上，有些情分，注定躲不开。

    晚上，郭荃清晰地梦到前一世初见公子瑾的场景，清晰地好像正在发生一样。

    ………………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郭荃无力地倚着车壁。

    她的对面，坐着盛装的郭蓉，她有两个婢子相陪，一边一个，一个年轻的为她托着铜镜，一个年长的为她检查发饰头面，不时叮嘱：“蓉姑子可要记得，别拨到这里的发网。”郭蓉的左眉尾处长了一块铜币大小的青黑色胎记，煞是惹眼，这位婢子可是好手艺，将她的发梳了个单垂髻，垂下的发髻刚好遮住了胎记，再配之以发网装饰，恰到好处地扬长避短，令她俏丽明媚，。

    郭蓉的一双大眼还是生得好看的，只是眼白常现，她白了郭荃一眼，不耐烦地道：“看什么？”

    郭荃懒得理她，拨开窗帘往外看，听见郭蓉的声音继续传来，“阿娘也真是的，为何要让我与她同车……”

    为何，还不是因为她有两位婢女，郭荃没有。

    郭芳与郭蕙各有一位婢女，她们四人乘的是另一辆马车。

    今日是齐王夫人设宴，请的都是官署家眷，她们的马车还没到齐王府就停下来等待，等前面的人下马车进府，走走等等，一刻钟后她们才进了齐王府上。

    今日也是曾氏怀柔第一次见到齐王二位夫人，曾氏可是又荣幸又紧张，生怕行差踏错。下马车后，她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大意是要懂礼仪知进退，她特地提醒郭荃：“不要丢了你阿爹的脸。”

    齐王下令让郭世充置左右夫人，郭世充畏惧曾氏的压力，只是另置了院子安置她们母女，今日郭荃能来，也是李氏所求之故，只盼这聚会能让郭荃被哪家夫人瞧上，获得一门好亲事。

    曾氏的两个亲生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银光芒四射，郭蕙一身也尚可，她的打扮中规中矩，保证抢不了曾氏亲生女的风头。

    只因她在她身边长大，又乖巧又听话。

    而郭荃，不仅没有像样的头面首饰，没有涂脂抹粉，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穿了朴素的月牙白衣，连齐王府上的婢女都不如。

    郭荃到了聚会上，多次被当做婢女对待，人家都以为，郭蓉带了三个婢子呢，她听到有些女眷们窃窃私语，议论郭蓉好大的排场。

    郭蓉郭芳忙着结识其它女郎，郭蕙也有人在一起说话，没人理郭荃，她怡然自得地在一旁赏菊。

    “jiejie怎么不过来一起玩？”一个肌肤胜雪的豆蔻女郎款款走来，她是大夫人的掌上明珠南宫玥。郭荃礼貌地对她一笑，也不多说话。南宫玥倒是热情，一脸笑意在她身旁坐下。

    郭蓉在远处看到了，有些气恼，扬着脸，踩着高傲的步子走过来。

    “玥儿翁主，这是我家大jiejie呢，”郭蓉瞥了一眼郭荃，藐笑道：“jiejie从小俭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家使女。”

    南宫玥笑笑，没有理她的话，她看见郭荃腰间挂着的长命木锁，“咦，jiejie挂的是木锁……”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是的，来的女郎们，哪个不是像郭蓉一般穿金戴银，少说也是腰间垂个玉挂件，婢女都不挂木头的呢。

    南宫玥问：“是桃木的吗？”

    桃木能辟邪，挂桃木挂件倒还有个说法。

    郭蓉一把将木锁扯了下来，令郭荃喝南宫玥均是一愣！

    郭蓉气呼呼地道：“早让你不要挂着这丢人现眼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寒碜你呢！”她将手上的东西朝竹丛里一扔！

    立刻有个小厮跑过去寻，南宫玥看见那小厮，站起了身子，笑道：“瑾哥哥来了。”

    郭荃也站起了身子，郭蓉有些慌乱，侧过身，抬手顺了顺额前的单垂髻，保证它能盖住她惹眼的胎记，然后才一脸带笑地转过身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