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嫡皇母
公仪鸾亦随着愣下,腕子一推,摇着他胳膊道:“喂,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你们之间,倒是什么跟什么。单相思的,又是哪位?!”说着微微停住,猜疑道,“她是不是同你说过什么?三年前,你突然离开延陵府,是她说了什么,要你逃了那么多年?!” 文佐尘遥想着那时情景,心口揪成痛:“她要我带她去大不列颠。我随意讲了她听,她便是真信了。我怎么告诉她,那不是一个世界,我和她不同的世界。” “所以…”公仪鸾吸了口气,才是全然明白,而后怔怔点头道:“你拒了,没有理由的拒绝。良心过不去,便是逃,一逃三年。”言着轻声冷笑着摇头,那笑声尖锐,听得文佐尘随着寒下。她这才细细看回了他,残忍道:“文佐尘,你是傻瓜啊。这个时代的女子,你要她们说一声喜欢,该有多艰难。”难得延陵易能不顾那些繁文陈节,以婉转之言表明心迹,可惜…文佐尘这个傻子,看似全然摸透了这个时代的一言一行,却终究看不懂闺情。 “公仪鸾。”他轻唤了一声,僵冷了音。 “不是想去什么大不列颠。而是想同你在一起。要你带走她的意思,无论哪里都好。大不列颠只是个说辞。”公仪鸾偏头看向满树谢了花蕊的梨枝。她从未见过那女人,只由众人口中描绘出那是个冷漠的女人,冷漠却又美好。所以她往往会把她想做梨花,那般纯白色的花朵,不耀眼,却繁密,是冷艳欺雪、香寒逐风。 既是鼓起了勇气说出了口,为什么就不能再明白了呢?!延陵易你是不知道,这男人,读不懂闺情雅愫。他是吃着麦片喝着牛奶,读着武侠看着港剧长大的,一句话,他便真当那几个字听,想不了太多。 “想你那时候逃开,却也是阴错阳差做的对了。”公仪鸾再望了眼呆住的文佐尘,叹了口息,声音轻若未闻,“你同我不一样,你是死不愿陷进去的,不是吗?”若不是解错了意,或以眼下痛苦的便是这一对人了。 坤宁中殿,熏着冷石香。 这气息太熟悉,只延陵易一时也想不出是在哪里闻过。眼下,只垂着双目,候在殿侧闻听云阶凤座上之人垂询。 “本宫听衍儿说,你性子也是好静。”皇后荣氏正倚着榻案由宫人描着指甲纹样,她今日是见媳妇,便也未着朝服,外罩以孔雀蓝珠翠的上衫,粉蝶涂染,缨络滚边。腰间以下展着锦裙,长四尺,下广上狭,下摆宽带绘有喜鹊数只,势作腾飞之态。 “臣媳自小好独处,性子是闷了些。”延陵易轻言应了道。 “本宫恰也就喜欢安静的丫头。女人嘛,生了张叨嚷不歇的嘴,才是作孽。”荣皇后浅浅而笑,媚态尽露,虽已年近四十,但她保养得十分好,看上去不过是三十绕龄贵妇。玉指葱葱,长甲时而轻敲了水晶扶座,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 延陵易倒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沉声不言。 荣皇后见她还真是闷得可以,若自己不先提个话头,二人便要无语许久了,才是缓缓念声道:“我看衍儿倒是娶了个好媳妇。不过…似乎是延陵氏你选得我家衍儿,怎就慧眼识珠,一眼瞧上我这傻儿子了。” 延陵易早也想道皇后会如此问,算是有备而来:“臣媳很多年前…时于宫中采选,便对当时还未封王的七皇子倾慕有加。少女之闺心,于那时便作想,他日得夫若能有七皇子才德雅韵的一半便也满足了。如今得势恰逢皇上予我选夫,才是圆了臣媳少时的一个梦。”这番话,是她琢磨了许久默念了多次才敲定的。其实本是胡言一片,编纂之后,再添上多般演练,言时竟还动了真情。她原来以为自己并不擅演戏,如今才发现倒也有些从前未发掘的天赋。诸如做个张口即来的戏子…她多番尝试练习下,未必会比尹文衍泽差多少。 她一言说辞,多少听的荣后有些满意,微微点头,却也不经意询问道:“依你的才情容貌,既是入过采选,怎那时未能钦点了王侯家?!说不好…早些年那时候,你入不了皇上的后宫,也是能进东宫的。”她是也多少听到些风声,这延陵易同东宫有着暧mei不明的关系,几年前也有谕旨赐婚的风头传入。然她并未想到,原是在那之前,这丫头便是入了采女大选的。而这一晃,又是有七八年了。
“当年采选…因着事故,臣媳没能有幸入终选。”终以谈及八年前的采女入宫纳选,延陵易平稳如常道。 “事故?!”荣后眼眉微抬,重喃了声。 “臣媳当时肩后受了伤,才不能入选。” 荣后倒也想起是那一年春期采选,于长春池畔摆春芳宴,诸妃嫔与待选采女都入了席。众宫侍中有一女是凉州余孽,伺机谋刺太子东宫。是以当时千钧一发之刻,逢一采女冒死扑身救下东宫。那一剑由后肩穿刺,当时她亦在现场,只记得那时之延陵易也不过十二岁的少女,如今再细细端看她相貌,却与年少模样相近。如此说来,她对东宫是有救命之恩,尹文尚即予她贵宠,倒也无可厚非。反是那些讹传混说的宫人们断章取义,全然未考量多年前的旧事,便造谣生事了。 只延陵易心里清楚,那不是宫人们杯弓蛇影,尹文尚即对自己是揣了不该有的情愫。而她,竟也并未有心抗拒,反是由之任之,将事态搅得更浑。而那许多年前,舍身相救一事也是真。不论怎样,尹文尚即都是由那一次记住了自己,而后许多年,他脑中她之旧影更是挥之不去。 她以那一剑,换了他八年的恩宠,却也不亏。 荣后更是满意地点了头,手下一挥,即是予宫人端出了羊角云杯,杯中满满一盏酒。 “宫里的规矩从来都是,虽也不急,但这一杯催子酒,还是要做个样子。”荣后笑着,玉指轻阖,身子朝后倚去。只一双明眸透着诡异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