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线索
拜别了魏征已经是正午十分。南星从魏征府邸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忽然想到要去另外一个去处——“天下第一庄”。 说起这“天下第一庄”，在长安城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魏征有些破败、陈旧的府邸比起来，“天下第一庄”不仅位处长安最繁华的街市，而且其门面更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百姓只要站在街角老远便能清楚看到“天下第一庄”这几个用金箔制成的金字招牌。那些京城的达官显贵更是“天下第一庄”的常客，时常都能看见许多官员家的下人往来于“天下第一庄”采购绸缎布料。 南星从衣袖内拿出那一小块绸缎轻轻在手中柔捏着。它薄如纱却又十分柔韧。当来回摩擦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光滑的质地和精良的做工。特别是上面的刺绣也是别具一格，绝不是三流作坊就能做出来的。 “要是弄清楚这块布料的来龙去脉，也许就有线索继续追查下去！”：南星暗暗下定决心，非要将当夜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否则长安城内很可能将会再起波澜。 正思间，“天下第一庄”的金字招牌已经隐约可见了。 南星伸手遮挡着烈日下招牌发出的闪闪金光，心中暗暗喝一声彩：“好一个“天下第一庄”！” 只见—— 雕花楼宇飞檐角、八面玲珑琉璃瓦。 蓬荜生辉满堂彩、金字招牌耀门楼。 往来客商如流水、门庭若市人不绝。 人道是长安盛景、我看似人间一奇。 南星加快加步，很快就有小二满脸春风的迎了上来。 “小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庄刚到一批新货，您请进来瞧瞧？”：小二流利的说到：“本庄货色一流，价格童叟无欺！”。 南星笑着微微点头，然后随着小二的指引走进了“天下第一庄”。 “啊！贵客来了！”：南星还没走几步，只见一个掌柜打扮的人快步走过来躬身说到：“不知贵客到此，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南星施礼到：“掌柜客气了！”。 掌柜恭敬的说到：“贵客不必如此多礼！我家主人早有吩咐，躬请贵客进内堂叙话！”说完，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星心下疑惑，暗到：莫非他们已经知晓我的来意了吗？可是既然人家客气的邀请，南星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跟随着掌柜穿过门面大堂步入内庭。 和外面热闹的大堂相比，内庭则安逸、淡雅了许多。四周种植着一些花花草草。满庭流香四溢，偶尔还有一两声清脆的莺啼。此情此景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贵客请安坐！我去请主人来叙。”：掌柜恭敬的缓缓而退。 南星到是纳闷的很，弄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何意思。既来之、则安之。南星虽然满腹狐疑，但是还是静静坐在庭院里长庭中的玉制石凳上。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面见了掌柜口中的那个“主人”，也许才能有些头绪。 片刻之后，不远处闲庭信步走来一人。 “南星殿下不仅是贵客，还是稀客啊！恕在下招呼不周，幸勿见怪！”：来者走到长庭前拱手笑言：“还不上茶？！可不能怠慢了我的贵客！”。 下人领命而动。很快就给南星捧上了清香四溢的香苕。 “主人不必客气！小女子承受不起！”：南星慌忙起身还礼说到：“不知道阁下是否与我相识？”。 主人朗声笑到：“南星殿下贵为宫廷御用祭祀官让在下仰慕已久。虽然你我素未蒙面，但是今日机缘巧合也算是难得，难得啊！”。 “您太客气了！”：南星被他一番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谦逊的说到：“小女子不才为皇家效命，只求能为这世间多解除些烦恼，减轻点苦厄而已。其他别无所求！”。 “南星殿下果然是慈悲为怀！”：主人在南星对面端坐朗朗说到：“在下也深喜佛法，只是苦于没有得道之人指教。还望南星殿下以后常来赐教一二，点化在下的驽钝之处。在下感激不尽！”。 原来他想让我指点佛法，难怪会如此客气！：南星这才注意到此人的装扮与常人大不相同。 只见他身着一席青灰色长衫。虽然此人贵为“天下第一庄”的主人，但是从长衫粗糙的质地来看用的却是最次等的布料。而且此人面上始终流露着祥和之气，让南星隐隐间感到他似乎也有些修为。最显眼的恐怕还是他腕上的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我佛慈悲！”：南星双手合十柔声说到：“施主既有向善之心，小女子也当尽绵薄之力。只恐自己才疏学浅有误阁下修持——”。 “南星殿下客气了！”：主人听说南星愿意帮助他修行，心中高兴万分，于是他颔首问到：“不知南星殿下此次前来有何赐教？”。 “实不相瞒，小女子今日只为此物而来！”：南星边说边拿出那块绸缎递给了他。 主人见南星从袖口中拿出一物，然后满脸疑惑的接过问到：“这是？！——”。 “不知道阁下知晓这布料的来历么？”：南星见对方似乎有些疑虑，便说到：“此物是我偶然所得，可惜一直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如此精美的绸缎。因此今日才冒昧来到贵庄看看能否有所收获。”。 主人拿着那半块绸缎仔细端详起来。 “的确做工精细！堪称世间一绝啊！”：主人将布料对着阳光感叹到：“好质地！好做工！”。 “我猜想此等布料恐怕不是寻常人家所有吧？”：南星见他神情有些激动，暗到：此人也许真的知道这料子的来龙去脉。 “非但是这长安城里的普通百姓，就算是王侯将相恐怕也鲜有！”：主人来回把摸着绸缎，然后若有所思的说到：“此等绝好货色，恐怕我平生也是未曾见过！”。 “如此说来，这块布料的来历就无从考究了吗？！”：南星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不免有些失望。如果连“天下第一庄”的主人都不知道此物的来历，南星又该去哪里找它的真正主人呢？！ “不！”：主人将绸缎平铺在桌面上，然后颇为自信的说到：“虽然此物世所罕有，但是它上面的刺绣在下却还是认得！”。 “哦？！”：南星一惊，然后追问到：“恳请阁下赐教！”。 “南星殿下请看——”：主人用手指着布料上的细针雕花刺绣说到：“如果单从布料来看，在下的确猜想不出此物出于何方。可是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上面精致的刺绣工艺，终于明白它的来历！”。 主人说到此处，用手指轻轻刮过绸缎表面。 南星凝神屏息盯着他的动作。只见指痕过后，绸缎表面依然光滑如初，丝毫看不出来刚刚被人刮过的迹象。南星心中不觉暗暗称奇。 “你看！”：主人继续指着那些美丽的纹路赞叹的说到：“天下绝品刺绣，无出苏绣和蜀绣两者。苏绣绣法细腻，针法柔和饱满，处处流露出江南风灵飘逸之气。蜀绣则绣法大气，针法繁复，雍容华贵无处其二，只是略显繁华浮躁之气——”。 说到这里，主人轻拂着绸缎说到：“此物上面的绣法，既非严谨细腻的苏绣技艺，也非蜀绣大气富于变幻的姿态。然而它却处处显示出细腻柔和的线条，粗一看似乎平淡无奇，可是细细慢品似有无上的风情。雍容华贵之处不言而喻！”。 “那么此物究竟出自何地呢？！”：南星听着他的话，心下也是暗暗称奇。没想到自己半夜从乱葬岗女尸身上撕下来的半块绸缎，竟然有如何传奇和神秘的经历。 “能同时绣出苏绣的灵动和蜀绣富丽雍容的，天下除了此处恐怕别无二家。”：主人说到着顿了一顿，他拿起那块绸缎喃喃说到：“那里就是——”。 “翠玉山庄？”：慧隐接过半截绸缎疑惑的问到：“长安城里有这地方吗？”。 “当然有了！”：南星凝视着那块布料上的刺绣说到：“而且他们还为皇家提供御用的手工刺绣，但是多年来却低调的很——”。 “听南星jiejie的口气，一定是有点眉目了！”：慧隐放下绸缎说到：“你快点说嘛！”。 “我去的时候就看他们府邸居然一片素服——原来十多天前翠玉山庄的大小姐因病去世了！”：南星说到这里将一个小纸条递给慧隐。 慧隐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她疑惑的问到：“这是？！”。 “这就是那位小姐的生辰八字！”：南星若有所思的说到：“怪就怪在她八字轻的厉害，而且几乎全部属阴——”。 “看起来，这位小姐还真是死的不是时候！”：慧隐盯着纸条上的八字心中一算，果然是非常轻。她幽幽说到：“她可真是养尸的最佳选择！”。 南星思索着这些零散的线索，仿佛觉得这里面又有些不妥。她对慧隐说到：“养尸之术是非常厉害和深奥的法术，如果不是修为极高之人很难炼成。我担心这个女尸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他们也许还会有更大的目标！”。 “想想目前长安城里谁最有可能接触到民间百姓八字，也许谜底很快就能揭开了！”：慧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和南星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和南星异口同声的说到：—— “岚星！！”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岚星——这个民间最大的阴阳师组织，自然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百姓的生辰八字。更何况“养尸术”发源于茅山，茅山又来自于道家，而岚星一族就是民间最大的道家阴阳师派系。一切的源头和线索似乎统统指向了这个明显的目标——岚星！ “如果这是真的——”：慧隐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严肃的说到：“那么刚刚在乱世平息的争斗，也许马上又要再次开始了！”。 “这么厉害的法术，决不是一个二流阴阳师派系所能掌握的！”：南星目光深邃的说到：“其实除去岚星外，或许还有一个组织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 “还能有吗？在这长安城里——”：慧隐疑惑的问到：“谁还能拥有比岚星更可怕的力量呢？！”。 “有！”：南星语气坚定的说出了一个教派的名字—— “太上真君教”！ ······ 天龙别苑?书房 南宫听完南星的话后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虽然天龙和岚星两家看似各自相安无事，但是表面平静的背后却是波澜起伏的明争暗斗。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太上真君教”，更让这纷繁复杂的形势变的严峻起来。 “父亲，您看——”：南星小心试探着南宫的意思。其实她确实想把这件事情彻底弄清楚，只是又怕父亲和星月大师责怪自己卤莽行事。因此才来探探南宫的口风，看看能不能继续追查下去。 “你忘记了天龙家的责任吗？”：南宫看着满脸期待的南星，他意味深长的说到：“守护好皇家才是天龙家的首要任务和责任。至于这件事情嘛······ 我会通告给岚星家的。我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可是······”；南星刚想开口，南宫却挥手阻止了她的话头。 “你先下去吧——”：南宫拿起书，表示此事到此为止。 南星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既然父亲都已经发话了，她也只能叹息一声郁闷的退出书房。 南宫拿着书目光轻瞟着南星慢慢离开了书房，然后他对着身后说到：“师姐，你怎么看？！”。 南宫话语刚落，便见星月大师从他身后屏风后缓缓踱出来。 “只怕我们想逃也逃不掉吧！”：星月大师叹了一口气，然后严肃的说到：“对方很明显是针对我们而来！”。 “在南星出事后，我立刻就派人去城西查看过。结果现场半分痕迹都没有。别说那具毒尸了，就连土坑都被填的干干净净！”：南宫讲到这里把手中的书一翻，然后继续说到：“根据古籍记载，这炼尸术十分阴毒。如果让它炼成，恐怕这刚刚安宁的天下又避免不了一场末世的浩劫！”。 “只怕对方也不是为了修炼而去炼尸吧！”：星月大师若有所思的说到：“要知道，它差点杀了南星！这仅仅是巧合吗？！”。 “难道······”：南宫听着师姐的话心中忽然一惊，他喃喃说到：“难道对方真正的目标是······”。 “不错！”：星月大师表情严峻的说到：“对方的目标就是星儿！因为······她就是最好的炼尸材料！”。 南宫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微微颤抖。 “对方想用天龙家的血来做毒尸的祭奠。这样恐怕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奈何不了那毒尸！”：星月大师语气忧虑的说到：“对方不仅道行了得，而且心狠手辣······我真担心南星这孩子的安危！”。 “师姐，您看该如何处理此事呢？”：南宫问到。 星月眉头一皱，然后在南宫身边低声耳语一番。 南宫听后略微点了点头，然后说到：“就按师姐的意思办吧！”。 说完两人互相对视一下，然后各自沉默不语。窗外虽是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但此刻他们的心中却是阴雨连绵、烦恼不断。 南星一出书房就看见了正在门外等着消息的慧隐。 “看南星jiejie一脸沮丧，我想肯定是吃闭门羹了！”：慧隐到是料事如神、一语中地。 “父亲拒绝让我继续插手——”：南星到是有点泄气，幽幽说到：“我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吗？长安城里也许马上就要出大乱子！”。 “为何如此担心？如果真是岚星家干的，想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吧！”：慧隐到是有些自信的说到：“你说炼个毒尸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太多了······”：南星神情肃穆，语气严肃的说到：“这怪物阴毒无比。如果真让它炼成，天龙家谁能收伏此毒尸？！倘若敌人用来对付我们，天龙家又该拿什么抵挡呢？！”。 “这······”：慧隐语塞。 “眼下虽然是太平盛事，但是阴阳师之间的争斗何时真正停止过？！”：南星眼神流露出忧虑的光芒，她叹息着说到：“我只怕隋末的腥风血雨会借这具毒尸再度开始！”。 “天下第一的名号就是最好的诱饵吧！谁要是击败了天龙家，就将成为阴阳师世界里新的霸主！”：慧隐看着南星忧虑的神色说到：“为了这个虚名，也许就能让让无数人疯狂冒险了！”。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出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南星目光中流露出坚定的神采，她语气严肃的说到：“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那不幸被坏人利用，死后仍得不到安宁的女子，我也决不能放弃！”。 “如果对方真的来头不小呢？！”：慧隐问到。 “不管是谁，如果敢扰乱阳间的秩序、危害四方百姓的安宁，我决不姑息！”：南星泰然自若的朗朗说到：“你可别忘记了，我可是大唐的祭祀典礼官！谁敢破坏大唐的社稷和百姓的安危，我拼死也会尽全力阻止他！”。 “既然南星jiejie决定了。那么我们就一起吧！”：慧隐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微微一笑，然后说到：“这种写书的好材料，我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 “南星jiejie，你的计划是什么呢？”：慧隐继续问到。 “关于那毒尸的来历，我还要去亲自证实一下！”：南星看着蔚蓝的天空说到：“今夜我要去看看那小姐的新坟。如果她果真是被人拿去炼尸，那坟里面一定是空的······”。 “这可危险了！私挖死人坟头按刑律可是要掉脑袋的——”：慧隐目光有些惊讶，然后说到：“一个去挖多危险，我去替你把个风吧！”。 “慧隐meimei，你······”：南星听到慧隐的话，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感激。她对慧隐说到：“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跟去冒险！”。 “做我们阴阳师的，有哪次不是用性命来交换这世间的太平？！”：慧隐朝她眨眨眼睛说到：“这么刺激的事情，肯定会是个好故事！”。 南星从袖口里拿出那半截绸缎仔细凝视着。 那些精巧的丝线、优美的花纹、华丽的针法无不在提醒着南星，它的主人生前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雍容华贵！可是她死后非但不能得到安息，反而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不仅躺在阴暗潮湿的乱葬岗里，更是变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贻害人间。 世事无常！ 也许生前富贵的千金小姐，怎么也想不到死后竟会是如此凄惨的结局吧！ 今晚，也许又是一轮明月当空照。 可是真相究竟又是什么呢？—— 南星手中的绸缎随着轻风舞动着。那万道精致的银丝、金线在灿烂的阳光中折射着无比璀璨夺目的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