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沉舟
周生蓦地抬起了头，赤红的双眼看着周明义，嘶吼乱叫：“都怪你，是你逼我的，你才是刽子手，你这个伪君子，当初我是瞎了眼才看上你的，现在这些都是报应，报应啊……” 周生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大哭。 周明义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明明预料到他会说出最难听的话刺激他，可他真的亲耳听见还是难受无比。这就是二十多年当了小半辈子的兄弟，想要翻脸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他是做错了什么，现在才会被一个渺小的平民如此侮辱。 周明义闭了闭眼，睁开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永不相见。”狠心的背过身，长袖里的双手指甲陷进rou里。 周生煞白着脸抬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话，“你说什么？” “我说……”周明义艰难而又痛苦的重复。 “你说什么？”周生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哭喊：“你居然这么说，你居然对我这么说！你还是不是人？” 周明义指尖用力，狠一狠心道：“当初我就没说过会陪你一辈子，现在也只不过是我提前厌烦了，你自己也说过只要我厌烦了你就会离开，难道你说的都是假话？你现在这样纠缠不休是想要什么，金钱？权利？地位？不管你要什么我都……” “够了！”周生喊出这一句突然就泄气了，声音孱弱又万念俱灰，“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白的，你不要说了。” 周明义还是不忍心，原来计划好的更伤人的话始终没再说出口，他只等着周生做出决定。 如果他…… “我会离开，我会离开你不在纠缠不休，你放心吧，我这次一定说到做到。”周生平平静静的说出这些话，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 周明义觉得他的心在滴血，说好的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原来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可以打破约定，什么山盟海誓海角天涯，他原本以为他会坚持住，然后他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都放弃了他何必心痛。 “滚吧。”周明义俯身撑着桌子，他怕他一回头就会杀人，“走远一点，最好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周生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明义的背影，最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周明义突然叫住周生：“阿生。” 两人背对着背，周生静静地流眼泪：“嗯？” 周明义握紧了拳头，他想将一切毁灭，却只是没有情绪的说道：“以后不要回来了，阿生……你要好好保重。” 周生点头：“嗯。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还有什么没说的，周明义嘲笑…… 那年初见其实他并没有昏迷，如果是别人靠近他还踢了他两脚他一定要那个人死，可只因为他看似很重落到身上却很轻的脚法，他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假装昏迷。 他并不是阴差阳错到了那个破庙的，只因为无意听见他会带着小乞丐在那里分食，他循迹而至，就等着他出现，他整整等了三天，若不是第三天还是等来了他，或许他们真的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牵牵绊绊。 那也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早在那之前的一年前，他坐在绫罗绸缎的轿子里，他的母亲刚刚在寺庙给他卜了一卦，是大凶之兆，克父克母活不过七岁，大师给了他一块石头，石头能压制他的煞气，若是遇到有缘人则此生封侯拜将福禄双全，却世事难料万般需谨慎。 他不相信虚无言语，一高一低的抛掷石头，轿子一歪石头从窗外飞出，小小的周明义惊叫一声下意识掀开帘子看去，一个小叫花子遍体淋漓躺在地上愤怒的望着执鞭的老鸦，而那颗他命中最尊贵的石头恰好就在那人手边，恰好那人手一按地上石头被那人拾起，两人目光相对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慌乱，他放下帘子落荒而逃…… 周明义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怀中那颗石头像是热铁灼烧着他的心，他一遍一遍的抚摸，命运何其好笑，只叹生不逢时。“没有了，你走吧。” 周生转身即走。这里是一个别院，或许是周明义的私人别院，所以没见到其他人四周安静的可怕，周生就在寂静无声里慢慢的走远，一步一步的走在心上，走去远方，与那个从来不曾分离的人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以为这就是两人的分别，却在刚出了别院就被一棍子敲晕了。 周生又一次醒过来，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形，有人说过他的脑袋非常的圆，要是因为心神不宁被人暗算还把脑袋打变形，他一定不会原谅那个不识好歹的人。 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周生才开始打量所在之地，一看之下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太有趣了。 此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当初他把张小蔓带到营地附近的那个山坡，张小蔓就是在这里看见下面的营帐，冲动之下跑去被抓住了。他现在双手双脚被捆着，正好面对下面营地的方向，视野极其开阔，他甚至看见周明义整装待发即将出行，乌压压的人聚集在下面，周生不明白他究竟昏迷了几天。 一个粗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嘎嘎……” 周生面无表情，更懒得回应。 那个声音的主人生气了，一根木头打在周生小腿上，周生龇牙跪倒在地上，粗糙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后面还有更好的等着你！” 现在的周生一点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反正都这样了，就算还有什么他也不怕，没想到伴随着另外一个脚步声的响起，周生居然听到张小蔓的声音。 “木大哥，你当心，不要将他打死了。”张小蔓慢悠悠的踱步而出，站在周生前面，周生嘴里堵着团布，吱吱呜呜非常激动的想要说话，张小蔓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下面行军的准备，一点也没想要帮周生松绑，更别说让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