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卓家人
事与愿违的结局,让本有些醉意的岳云峰一下子便清醒了。此时他觉得自己刚灌下去的满满一肚子酒,已俨然不是酒,而是醋和毒了,让他的整个人都觉得又酸又痛。 他和陈氏谋划了几天,悄悄地雇下了不少人,就是不想让父亲看到珠花铺的成就,让他以为岳云痕是经营不下去了才悄悄开了门的。却不曾想百密一疏,竟然没有想到他会拿一本小小的帐册来做文章,让他如愿得到了父亲上次的承诺。 接下来的半席酒,没有了岳云峰的热情相敬,却因为岳老爷心情大好,不停地口头劝酒,反而比前半席更加热闹。 却说这边欢快畅饮、热闹非凡,凤仙居里却显得有几分冷清。除了院门口一个翠衫小丫环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那儿打着瞌睡,各屋里空无一人。一个暗紫身影,轻轻一纵便跃过墙头入到院中,回头看了院前人一眼,嘴角一弯竟悠闲自得地慢慢踱向陈氏所住的屋里。莫行自信凭着自己的轻功,那小丫环是一点察觉不到的。 进到陈氏卧房,阵阵淡雅的兰花清香迎面扑来,莫行闻出用的是上好的兰花熏香。他先是皱着眉头扫视了一遍,看到满屋子的奢华摆设,首先想到的却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叶雪梅那简陋的屋子和陈旧的床被。对着别人那般苛刻,自己却是如此奢华,满屋子的珍贵摆设随便取一样,也能买下一座不小的宅子,真不知道是个怎样心肠的女人。 眉头皱起,他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一丝气愤,再次仔细地扫视了一番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琢磨着陈氏会把余下的无形之毒藏在什么地方。 一番搜寻无果,莫行又快速地闪到了屏风之后,那里摆放的是一张硕大精致的木床。细致精美的雕花,上好的木质;床上软滑的缎面床单,轻柔的丝棉薄被;还有那极细软轻柔又透风、还能极好地阻隔蚊虫的浅蓝纱帐,无不显示出主人对良好生活品质的高要求。忽然,他诡异一笑,从右手袖中取出一柄长不过四寸的小刀,找了个不易察觉的暗处,轻轻地刺了几个小洞。看到那些足够蚊虫通过的小洞,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孩子般满意的笑容。 徐风吹过,吹得纱帐微微飘起,帐身起了一层层的波浪皱褶,一对金黄色凤尾形纱帐细钩上坠着的两对凤形小瓷瓶相互碰撞,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莫行的耳朵极其灵敏,一下便听出那脆响中含了几分混浊,断定里面不是空的。 他一把抓过身旁的一对小瓷瓶,粗一看是个毫无缝隙的完瓶。又拿在手里仔细地翻看端详着,终于发现在凤冠和凤身相接处一个不容易看出的地方隐隐有一圈极细的缝隙,用手按了按中间那个拇指指肚大小的圆圈,却是个同色的小木塞。 莫行伸手到床旁踏板上的针线筐中找到了一根细绣花针,对着木塞轻轻一挑,木塞一起,立即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嗅入鼻中。莫行拿着瓶口在手上磕了磕,便有些浅绿色的粉末落到自己的掌中。莫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完全跟他在如姗房中取到的粉末一模一样,可以断定这就是西域罕见的无形之毒。 把瓶塞塞好,莫行又拿起另外三个一一打开,却发现有一个里面装的不是毒,而是珍珠。只是这珍珠虽形状大小颜色都跟平常所见的一样,却每颗上面都刻了一张极小的扭曲的鬼脸。 “如妤jiejie回来了?”外面传来了翠衫丫环稚嫩的声音。 “嗯,宴席已经散了,待会儿怕是有几位姨夫人要好的夫人会过来坐坐,姨夫人先让我来紧着准备准备。”伴着轻快的脚步声,另一女子略带些鼻音的声音传了来。 莫行忙把手上的瓶子一一塞好放回原处,快速地走到窗旁,只一推窗户的功夫,人便已经立在了窗外,按原样关好窗户后,他才小心地离开。 而这边,席后丫环们又上了茶和点心来,客人们便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儿聊些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岳云碧有意要安慰刘若可,尽拉着她讲些有趣的事儿,岳云珠却常常被儿子卓君寒拉着问这儿问那儿,叶雪梅不愿意夹在那些不太熟的夫人小姐里交谈,一时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周围的空气也觉得有些闷闷的。 如婷并没有跟在叶雪梅的身边,如姗死后,叶雪梅硬是让如婷回到了岳云痕的身边,断没有他一个正主儿没大丫环,她一个小妾倒占三个的道理。低声对身旁的如婉交待了几句,叶雪梅推开内厅的侧门,想到厅外的园子里走走。像落轩阁一般,这园子里也种了好些新奇少见的花儿,红的、黄的、紫的,一朵朵娇艳的花儿骄傲地立在枝头,即使风儿拂过,它们也只是轻轻摇动一下身子,像骄傲的人儿般不肯低下头去。 叶雪梅走到几株浅紫色的貌似兰花的花旁,低下身子轻嗅了几口那淡淡的花香,只觉得整个人便清爽了许多。 “你也喜欢这兰花么?”一个听上去彬彬有礼的声音传了来,叶雪梅觉得那声音似曾听过,却确定自己除了岳云痕外不曾认得这样彬彬有礼的男子。顿了顿身子,叶雪梅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位着浅青华服蓄了少许短须的中年男子,看到自己回头,极有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哥也认识她么?”叶雪梅浅笑着点了点头,刚要张口回答,却又有一个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传了来,叶雪梅看到来人,再细想他对刚才之人的称呼,脸色变了变。
没想到自己刚才一直避着怕遇见卓家人,竟在不经意间一下就遇着了两个。看那卓文才说话的语气神态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没想到这人便是卓越的嫡长子卓文荣,倒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当年自己在岳府的时候,他还是个整天玩乐、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小子,如今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了。更没想到的是昔日卓府上下的宝贝,今朝也成了处处受制之人,岂是一个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能尽言的。 “她可是你小舅子刚纳下的小妾,大哥还是不要有念想的好。”卓文才紧紧地盯着叶雪梅,眼中既有惊艳又有气愤,还有对岳云痕的妒意。 他的眼光一直很好,当初叶雪梅只不过一袭陈旧布衣,他便看出她容貌不凡。今日一身浅紫缎子绣花裙装,更是把她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一眼看去便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这样美的一个人儿,竟然因为卓威的什么狗屁以礼相待,害他与她失之交臂,让那个岳云痕得了便宜,真正是气死他了。在心里骂了几遍岳云痕,卓文才又忍不住咬着牙骂了上百遍卓威那蠢货。 卓文荣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之后有些歉意地对着叶雪梅笑了笑。叶雪梅见了,便觉得此人是真的比他的父亲和弟弟有涵养,倒也难得。岳云珠能嫁了这样一个丈夫,也算是福气。就是现时受了些气,遭了些卓越夫妇的算计,他日未必就不能讨回来。 “我家老爷当初肯把大小姐嫁与卓大少爷必是看中了大少爷的人品,若是也如某些人一般思想猥琐、不守礼教,我家老爷何等明智,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叶雪梅冷冷地看了一眼卓文才,面无表情地说完一句就欲离开。她也是第一次到这大厅来,刚刚是一时觉得闷,便到了这园中,却不曾想到原来内厅和外厅都有一扇侧门通向这里,偏偏又那么巧会在这里遇上这个无耻之徒,刚刚赏花的一点好兴致全让他破坏了。 “你们两人怎么都在这儿?来了这许久,我们也该回去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走到卓文荣兄弟俩的身旁,说话时有几分不耐烦,却在看到叶雪梅时眼睛一亮。他的声音破具磁性,却因为有些咬字不清让人听来觉得有几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