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冷宫脱逃1
我一面听着杨琪儿的说话,一面缓缓向后,坐在了地上,将手上茶杯放到一边,侧屈了双膝,舒展了双腿,呼,实在是够麻的,松散了腿部,方接过话儿,说:“四jiejie,你在元吉四哥府上,怕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没少做传递情报,出卖太子/党的勾当吧。玄武门之变,可能也有你的一份儿功劳呢?唉,只可怜太子和四哥的孩子们,听说是十个男孩儿,全死在秦王党的刀下。那么稚嫩的生命,竟化做了皇帝宝座上的十滴血!” 杨琪儿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喝道:“闭嘴!闭嘴!闭嘴!”一时又流下泪来,“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小屁孩子知道什么?李元吉为人阴狠,如果不是他,建成太子不一定会跟李世民闹的生死不两立!他几次三番动手,想害他二哥,也怨不得李世民对他无情!难道他要留下祸患,以后再来乱国么?” “这话也不错,可是自古长幼有序,李世民如果不是功高震主,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杨琪儿惨淡一笑,说:“所以你还是小孩子,李二如果不是个英明神武的人,又怎能让这么多英雄豪杰服他?又怎能让这么多红颜美人爱上他?阴雪姿与他有杀父之仇,杨吉儿与他有一国之恨,还不是抵抗不了他。”她说着仰起头,一任脸上泪水纵横,“我初次见他,就迷上了他,沉没到今,还是不能自拔!为了他,我可以不要名份,不要声誉,就让他养在内宫,做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可是,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指着我,泣不成声:“在内宫没有女人瞧的起我,明里暗里欺辱我,就连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这么个生涩的女孩子,竟也可以骑到我身上,欺负我……你那马鞭子,生生是抽在我的心上……可他呢,他只不过怕你受了委屈,替你跟长孙jiejie讨情,他什么时候为别个女子这样做过!……这样的情意儿。可曾为我做过?……”她再也说不下去,颤了手低下脸儿掩了面容,哭得抬不起头来。 这一声声的血泪,让我动容,杨琪儿爱的这样深,竟这样深!做为同样一个女子,我心酸不已,慢慢挪着双腿,跪坐靠近了她,说:“四jiejie!你的爱没有错,你的人格从不曾为了一份爱就低了,只是你爱错了一个人,你爱的是一个帝王。一个帝王,注定了不会属于一个人,只会属于他的子民,他的国家!只是,只是,jiejie呀,你为了爱,那份心已经低到了尘埃之下,换了任何人,谁能不凄苦?谁能不伤心?”搂了杨琪儿的肩膀,鼻子一酸,禁不住也流下了泪,“jiejie,meimei的马鞭子,不过是演场假戏,并不曾真想欺负jiejie,不值得你这样深恨,恨到拿一条命来换!你要想清楚,这肚子里是你的小孩,无论怎样,孩子是清白的,是无辜的,如果今天你做掉了,到最后伤身又伤心的,怕还是jiejie你呀!” 杨琪儿拿开掩面的双手,捧了我脸,一边流泪一边咬牙说:“阿紫,你演戏给谁看?这样的戏儿,对你不利,你怎么会做?你不用跟我装,小小年纪,心思不错,连韦珪都及不上你,她在这年纪,怎会这么厉害?”一手抓了我的头发,一手挥起,就左右开弓,胡乱拍了几下。只是哭的软了,这手上没劲,只伴得如扇轻风。 虽然不痛,我却哭了,这心上是真情流露,从不曾在古代这么让人撕心裂肺过,那些肺腑之言,如击人心。方才知道,不论是从古还是到今,时空怎样变换,人照旧还是有感情的动物,应该有的七情六欲不会少了任何一样。而那种失去真爱的痛苦,我也曾尝过,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死在我的眼前(注1),那时的痛彻入骨,深印脑海。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藏起那份真心,不去触及它,如果触及了心底深处那丝记忆,就会象刀刺一样的痛!封闭了它,我才能过回正常少女那份快乐和天真,而不是独自在家,深夜中等待父亲归来的抚慰,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真正等到过,父亲心上那份痛,不比我轻,在他没有全愈之前,我从来没有等到过,从来没有!就象现在,我眼前这个唐朝的女人,为了爱情等待一份回报,尽管等的很苦,却也是从来没有真正等到,因为那个男人,不属于一个女人,那颗心不完整,只能象分粥一样分一点儿给这个,又分一点儿给那个……我哭了,这也许会成为我以后的命运,我抵挡着他,却抵抗的很是辛苦,他的魅力无穷,在历史上他就是颗太阳,那么明亮,我不怕他占有我的身体,我只怕在失身的同时会象泰坦尼克撞上冰山后的沉没,就象杨琪儿一样,无法自拔。 我哭着,端起地上那杯茶,对杨琪儿说:“jiejie,如果你认为meimei演戏,你可以选择喝下这杯夺命的茶,然后让我背负这份罪恶,我不会辩解,我会沉默,也许可能失去性命,但在我之后,我怕你还是得不到这份宠爱,你会更痛苦,会再次看到另外的女孩子进到这内宫,比我更年轻。”
杨琪儿迟疑了,摸着我的脸,说:“阿紫,你真会说,你很象一个人,你的母亲萧皇后,也是这样贤明,能言善辩。”说着,低低叹息,“可怜我杨家失了天下,这一国之后又能怎样?还不是伴得在塞外风餐露宿!”说着,伸手摸了茶杯,一气喝下。 我的心沉了下来,眼前一阵发黑,待清醒过来,只见杨琪儿搂了我,摇晃着如同摇着个小孩子,在我耳伴低低说:“阿紫meimei,不管你怎样劝告,我都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不知道,玄武门之后,我老是想起那些死去的小男孩儿,那么那么纯洁雪白的生命,却没有开放就掉落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报应,他需要用血来还……用血来还……替他……替他……”她幽幽私语着,却透着这么一个凄惨:原来那场兄弟相残,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迫使她想替他尝还那份血债,迷信的因果,心灵的重压,都让这个女人深陷狂乱的精神边缘,借着我的刺激,鞭策着激发了她的崩溃。 注1:艾斯丽.李小时丧母的事,详见《撒哈拉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