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一舞剑器动四方3

    逛了会儿，商铺太多，又想起侯君集的伤还没全好，便说累了。侯君集瞧了瞧左右，边上正好有个酒楼，便指着说：“进去坐坐吧。”这座酒楼是粟特人开的，粟特人在唐代是横贯欧亚大陆的胡商，在丝绸之路上很有些名气。

    这家店内已经有了多位客人，店小二于是迎了我们上楼，坐了个包间。屋子内是榻，就是现代日本的榻榻米，这个在唐代是常见的，所以日本是学的大唐朝。摆上小几，当炉烧起rou汤，一时食香四溢。

    菜上了后，粟特店主过来招呼，穿着身白袍衣，剪着短发，我是头一次看到古代有剪短发的，后来知道这是粟特人的习俗。而他头戴的尖顶虚帽，大约是古塞人遗俗，帽子还有前檐；这叫做卷檐虚帽，便于遮阳远视，宜于长途旅行。身上的白衣窄袖紧身，讲究的很。最抢人眼珠的，还是数他腰间的玉带，真正的万钉宝钿金带，装饰着各种各样的珠宝，佩着腰刀的柄上，也是宝石镶满。

    “大人，可要歌舞？”粟特店主行礼后，问。

    侯君集点了点头，对我说：“来这种地方，不看胡姬舞，那是白来了。”边说边为我布菜，又筛了杯葡萄酒递到我手旁。我伸手就想拿下幕离，被侯君集按住了，示意不要摘下。心上不快，但现下正在依附他，只好戴着。又犯难：这要我怎么吃呢？想了想，只有把皂纱卷起些。侯君集也知道我不方便，帮着我将帽裙掀起一大半，只遮到下巴上方，露了嘴，这才好了。

    粟特店主出去后，没一会儿，安排了数名乐师和一名高鼻美目的胡姬进来。乐师手中持的，都是大小不一的鼓，笛鼓，羯鼓，正鼓，铜钹……又都穿的艳丽，胡服明媚。上来施过礼。便奏响了音乐，击打起来，瞬时间弦鼓齐鸣。弦鼓起后，那胡姬双袖一举，开始跳起胡旋舞，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而美目顾盼，腰肢柔媚，又似有风情万种。看的人都血脉沸腾，这才知道为何唐玄宗迷恋胡旋舞，这要是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跳起来，肯定更古惑啦。这样想着，手上不知不觉的，喝下了三杯葡萄酒，正在高兴，屋门一开，进来二个人，为首的女子笑着，说：“果然是在这儿，怎么出来玩也不带着我们呢？”

    侯君集看了，奇怪地说：“你到是神通，怎么找到的？”

    那女子穿着翻领小袖长袍，领袖间用锦绣缘饰，钿镂带，条纹毛织物小口祷，软锦透空靴，眉间有黄星靥子，面颊间加月牙儿点装，清丽脱俗，又有股子侠气，见问，便说：“你的马还有三宝那厮不就在外面么，见了他们，还能不知。”说着，盯着我，说：“二公子，这姑娘是谁？”

    侯君集神色间有些不自然，说：“这是阿紫姑娘。”又对着我说，“这位是李夫人。”

    李夫人笑着，说：“说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姓张，张出尘。江湖上都称我张三姐，你也这样叫吧。”

    我吃了一惊，“啊哟，jiejie就是红拂。”

    红拂笑得更欢了，说：“是呀，小妹子真乖，这声jiejie叫的，让人都要酥掉了，再叫我一声好不。”

    我红了脸，说：“jiejie取笑了。”

    红拂自顾走过来，坐到我边上，伸出手就揭了我的幕离，“在屋子里还带这个做什么？”

    我呼了口气，“都是侯哥哥弄的，他不让我摘……”话没说完，却见满屋子的人都静止了，连红拂都怔了下，方说：“今儿算见到个绝色，阿紫meimei，你好美呀！”我到不懂了，在城郊民宅那儿还好好的，没引人注目，怎么到了西市这样大的地方，反没见识了？那些个胡人不去说了，侯君集的手下仆众都是长安人，也会没出息。不由有些着恼，撅起了嘴，说：“干吗这么看人家。”

    红拂伸手，揽了我，说：“瞧你吃的，脸上这么水红的，怨不得人瞧你。”说着，拿起酒杯，跟我碰了，“来，jiejie敬你，从今儿起，你就是我meimei，好不好？”

    我糊里糊涂的举起杯子喝了，说：“红拂jiejie，你都不认得我，就对我这么好呀？”

    红拂夹了口菜，边吃边说：“象你这样可爱的小妹子，我好喜欢了，当然要跟你好了，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嘛。”说着，又喝了杯酒，放下杯子又说，“想当年，我跟李靖也不是不认识，可还不是跟着他跑了。”这话说过后，侯君集和陪同红拂一起来的男子都差点咽着，忙各拿了杯酒送下，当作没听见。

    我瞧见了，指着红拂的伴当，问：“你是李靖？”

    这回轮到红拂喷酒了，咳嗽着说：“不是不是，我家相公不在长安呢。”

    那人说：“在下房玄龄。”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也是个名人。”

    红拂说：“别理这个书呆子，来，跟jiejie再喝一杯。”

    我推着，“不行了，再喝就醉了。”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几杯，反正是头有些晕晕的了。

    红拂笑着，说：“meimei喝了这杯，这葡萄酒跟水似的，不醉人的。”又说，“你喝了的话，jiejie跳个舞给你看，好不？”

    红拂要跳舞！我不由睁大了眼睛。张出尘未和李靖夜奔前，可是越国公杨素府上有名的歌姬，唱歌跳舞自是出众。而在唐代，能亲眼目睹红拂的舞蹈，那跟在现代听天王明星的演唱会是一样的荣幸，忙和她又碰了一杯，说：“jiejie，你别抵赖呀，我可喝了。”

    红拂眼波流转，吃吃一笑，“阿紫，jiejie不骗你的。”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中间。拔剑起舞，刹那之间化为典雅的女性舞神。健美的舞姿，高超的舞技。豪放的风格，让人目为之眩。剑光闪耀，如日落大地；舞姿矫健轻捷，如同群仙驾龙飞翔一般；舞蹈开始时，边上胡姬知趣，打鼓配合，那鼓敲的，春回大地似的壮丽。忽然间舞毕，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好象雷公停止了震怒；舞蹈结束时，手中的剑影却如江面上平静下来的波光。那种粗犷雄壮，惊魂动魄，竭力抒发战斗豪情的舞蹈，使观看的人如山失色，神怡目眩，觉得连天地都旋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