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少女心事
少女心事 作曲:AkikoKosaka 作词:林敏聪 编曲:黎小田 霓虹里模糊里昏暗灯光 带醉的小咀散着爱的清香 灰色的jacket魅幻飘的香水 沉默里不敢放担向我望 谁人在现在拿此忧郁锁紧你 桃红色小咀紧紧关闭 明白是冒昧在此一刻深深一吻 期望可开解你眼泪 sayonarasayonara 少女心事但愿我亦了解我也能知 sayonarasayonara 少女心事飘忽的恋爱不见终点 眉毛里nongnong似饱满的心 过阔的恤衫散着爱的心思 伸出的手拨弄白色的钮扣 如在说不可再装作幼稚 [不能再装幼稚,那被忧郁紧紧锁住的心事。] 似乎是艺术节的热烈起了这些读高中的少男少女们萌动青春qing愫的头。 而二中的女生的确是在艺术节之后,给学校内一批长得不错的男同学冠以“校草”的头衔,第一个受到此封号的就是阳光。 暖暖觉得奇怪,他并没有在艺术节上演出,却被二中的疯女孩子们这样关注起来。 杨筱光说:“是金子早晚会发光,何况还是一块冷金子。” 那天以后,杨筱光一直记恨阳光,记恨到自己的名字上:“我怎么名字里面就比他多个小,真胸闷!” 方竹大约也被阳光的冷漠给打击了刚刚萌芽的少女情怀,不像以前那样老提起阳光了。 课后,方竹跑来暖暖的教室请她帮忙写校刊的刊头词,还是偷偷看暖暖斜后方正看书的阳光,他正聚精会神,对周遭的环境充耳不闻。 暖暖觉得方竹的小女儿情怀有些好笑,这算不算是明目张胆的暗恋? 但是大家都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懵懂情感吧,都不知道怎么掌控才好。班级里有男女同学影影绰绰地眉目传情起来,放学的时候看到有好几对双双对对地走在路边。 八零后的一代,就是喜欢标榜自己的张扬。 报纸上有刊出这样的主题专栏,说得好像八零后生的人都是不对自己负责任的人似的。暖暖看了以后很有些愤懑的感觉。 然而,她放学的时候还是由亦寒接回去,坐在亦寒的自行车后面。有次碰到班里第一对曝光的班对——班长和体育委员,漂亮的班长看着坐在亦寒身后的暖暖,躲避不及,脸上羞涩一片。 早恋的感情,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难以启齿。 暖暖当作没有看到班长他们,把脸别过去,正对牢亦寒的背脊。 没来由地想:我跟亦寒,我跟亦寒,是不是外形看上去也像他们似的? 想着,自己先脸红了。 有男生在班级里打闹,飞来跑去,撞翻了杨筱光放在桌头的笔袋,也撞得阳光一失手,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讨厌,要皮死出去皮!”杨筱光大声斥责那些男同学。 暖暖弯腰帮杨筱光拣起书本,一眼瞥见阳光拣掉在地上的书。 是白先勇的《孽子》。 暖暖愣了一下,他看,这书? 方竹也看到了,轻声地讶然地问暖暖:“他竟然看《孽子》?” “说什么的?”不明所以的杨筱光伏过来问她们。 “同性恋。”暖暖把声音压得极细声,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杨筱光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极迅速地偷偷打量了一下阳光,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还以为男生都看金庸古龙呢?” 暖暖和好友们都有同感,的确是觉得阳光看的书精深了一些,果然每个八零后的青春期都是不一样的。 自己呢?把脸颊伏在臂弯上思考。 一样两点一线平凡的生活,但是总好像有东西一点一滴在改变。自己暂时也理不清的一点一滴的改变的东西。 上生物课的时候,杨筱光不耐烦听矮个子的生物老师讲课,拿出一张草稿纸,用笔唰唰唰写上几个字,传给斜对面坐的暖暖。 暖暖展开。 “你听说了吗?张国荣承认他是同性恋了。” 暖暖接着纸下写。 “听说了,我原本就听说了,可是这次是他自己证实了。但是还是好意外!” 递给杨筱光。 “我有点接受不了,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怎么会这样?” 暖暖再写。 “我现在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他的说法,毕竟这是他的选择。” 斜手要丢给杨筱光,没有想到丢歪了,到了阳光脚边。她轻声唤阳光,做个手势,示意他拣起来递给杨筱光。 阳光弯腰拾起,好奇,看了一下,握笔写了几个字,递给杨筱光。 杨筱光展开看了一下,再递给暖暖。 暖暖看到的是: “我们都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选择和生活,你们既然爱他,就要尊重他的选择。” 下课后,杨筱光走到阳光课桌旁,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对阳光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名字里比你多了一个小了,你写出那句话,就比我高明。” 阳光淡漠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向来大大咧咧,此时此刻却一本正经的女同学。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光明磊落地过自己的人生。” 暖暖和杨筱光都怔了一下,觉得阳光这补充的每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自己的心头。 其实暖暖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最近的很多纷杂的情绪让她心烦意乱。 到家,亦寒已经回来了,带回了用脏的桌布,丢在阳台上的洗衣篮里。北中每个教室的每张课桌上都要铺桌布,每月由同学自己带回去洗涤。 暖暖把亦寒的桌布铺开,上面各种颜色笔迹纷繁。 最大的一行字是“我要逆风去,8管艰辛!”画了个握紧拳头的小鬼脸,长睫毛,马尾辫子。有点像是自己。 暖暖拎起桌布,“这个鬼脸不会是我吧!” “这个也被你给看出来了,聪明!”亦寒说。 鬼脸下方有行小字,若隐若现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呃……”暖暖努力辨认了半天,“汪亦寒,我很喜欢你。”终于看出来写的是什么了。 笔迹很涩稚,可以想象出那个女孩写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的脸红心跳,暖暖有些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亦寒板着脸有点尴尬地跑过来解释:“我们教室借给初中部期中考,被人恶作剧了一下。” “看来,汪亦寒同学现在是当红炸子鸡了,有了小暗恋者,长大了哦!”暖暖故作轻松地说。 亦寒抿抿嘴,挑挑眉,似乎是不太愿意听到暖暖这样的话,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要反驳暖暖的话。 暖暖盯住亦寒的脸,歪歪头:“刚才,你这个表情好像爸爸。” 亦寒终于有些气急败坏的落寞,忽然问:“是不是大家都觉得我只是你的小跟班?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暖暖一愣,没有想到过亦寒会这样来质问她。 小跟班?亦寒心里一直这样来想他们的关系的吗? 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离异家庭异父异母的姐弟?从小到大的玩伴?一直跟着她身后的小跟班? 每一个都是,每一个又都差那么一点点,似乎,形容得并不那么精准。 亦寒问好这话以后也不指望暖暖的回答,一声不吭地回自己房间做作业。 暖暖拎着桌布,抖了两下,放下桌布,看到亦寒斜斜靠在椅背上,翘二郎腿,手中转着圆珠笔。这个从小相看长大的男孩,似乎已经不能用男孩来形容他了。 他慢慢慢慢,正长成一个英俊的男子。 就像爸爸那样的男子。 转身,往洗衣机里头放水,把桌布浸润进去,用手使劲按压。 边说:“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跟班不跟班的?我同学都当你是我亲弟弟来着。” 心里想,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其实,多希望是亲生的弟弟,那样,这个家庭就更圆满了。 也,不会有尴尬的情绪冒出头来伤脑筋了。 高二下半学期的期中考试以后,小王老师让暖暖做红白榜。 暖暖觉得各项考试以后公布红白榜的方式不够人道,每次上了白榜的同学面色都像白榜一样苍白,连带来开家长会的这些同学的家长也一样苍白。 美好的年华,怎么可以用这样残忍苍白的方式来煎熬? “我觉得,还是只做红榜的好。”暖暖对小王老师说。 小王老师倒是反问她:“为什么呢?说说你的理由看?” “考完试都不管成绩怎样都应该先放松一下心情,这张白榜压得很多同学觉得……”暖暖斟字酌句,想合理的形容词,“不幸福。” 小王老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这个高二女生用“不幸福”三个字来形容成绩落后的同学。这个比喻,太过沉重了一些。 但是她的观点,小王老师还是赞同的:“那么为了让同学们在考试结束后,都可以幸福一下,这次就不公布白榜了。” 暖暖诧异地盯着这个年轻的小班主任。 她,可真有勇气。 要知道红白榜是学校教导处下的规定,任何老师做改变,都等于违反行政命令。 对于加薪和升迁,不是没有影响的。 “老师只做对的决定。”小王老师很自信地对她说,看来是不会在乎那些琐事的。 放学后,暖暖便从小王老师办公室里领出成绩单,铺开纸张,开始写美术字。 杨筱光陪伴老友,沾光得以审视全班同学的成绩单,看完后长长吁气,沾沾自喜地说。 “我这次数学考的不错,占在这个红榜中间的位子,可以让俺娘开心开心了。” 暖暖弯着腰,鼻子都快要贴到纸上,开始填写上红榜的同学的名字。 “看来阳光的打击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吧!”暖暖说。 看了一下榜单上挤进前五的自己的名字:“原本对数学跟物理没有什么太大期望的,这次倒是超常发挥了。” “你家汪小弟那位数学天才帮你恶补的吧!他是不是又得了市里的什么数学竞赛的大奖了?” “市高中数学竞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说是鸡肋比赛。” “好歹高考能加分呢!说鸡肋也有点夸张了,据说这次主办方有国外的大学,获奖的人有资格直接申请出国留学。” 暖暖抬头,一脸疑惑:“是吗?亦寒没有和我说过。你果然狗仔!这都知道。”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切!”杨筱光撇撇嘴。 “爸爸说亦寒是念理科的料,该好好深造的。” “是否有弟荣焉?” “嗯,有点。”暖暖继续低头写名字。 “我觉得,”杨筱光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下,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你和你们家汪小弟,有时候,看上去真像小两口。”语出惊人。 暖暖直起腰,羞红了脸颊,锤了杨筱光一下:“不要乱形容,杨同学。” “我真的这样感觉,你们天天待在一起不觉得而已。你那么习惯照顾他,他又习惯护着你。真的很……”又在想贴切的形容词,“举案齐眉!” 暖暖呼一口气,鼓鼓腮帮子,带出一点点认真的无邪的神情:“去去去,不要乱用成语。” 她专注地望着杨筱光,接着说:“其实,我很珍惜现在的这个家,爸爸,我,和亦寒。这样一个家,很完整,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杨筱光坚持己见:“我还是觉得不仅如此。”摇摇食指,摆出NONONO的姿势,“我相信我的直觉。” “你的八卦直觉真要命。”暖暖知道再和杨筱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可能还会让她说出更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干脆打住话题。 杨筱光并不就此打出,并且看到了另一幕感兴趣的场面。 “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你看我的另一个直觉在那里显现。”说着向窗外奴奴嘴。 暖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阳光正和一群男同学在cao场上打篮球,穿白色背心,肩膀上搭着毛巾。形象有点随便,但是仍然很干净。 方竹远远站在cao场边观战,双手十指交叉,垂在身下,握得紧紧的。 “休息一下,看我们班的帅哥空中大灌篮去。”暖暖推搡杨筱光一起跑去cao场边。 两人一左一右夹住方竹。 “四班帅哥本就多,而且质量也不错。方竹小姐如需要,红娘帮传小纸条。”暖暖脱口而出一段不伦不类的打油诗揶揄方竹。 方竹忽地脸红,转过头,对暖暖凶巴巴地说:“又瞎说,又瞎说。”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杨筱光在旁边扮鬼脸。 生活委员替男生们买来了饮料。 方竹随手拿过一瓶可乐,握着。 阳光等人中场休息,正拿肩膀上的毛巾擦汗,就看见杨筱光对自己招手说:“这里有饮料。” 阳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方竹局促地拿着可乐,临到阳光走到跟前,把可乐往暖暖手里一塞。 暖暖尚未来得及反应,杨筱光便从暖暖手里拿过可乐塞给阳光。 阳光接过可乐,说了声:“谢谢!” “别谢我,谢她!”杨筱光赶紧补充,指指方竹。 方竹愈加不好意思:“是你们班生活委员买的,谢我干吗?” “呃!不过等下再喝吧,才剧烈运动结束,喝可乐不太好。”暖暖看了一眼可乐,还是忍不住说。 “哦。”阳光低头看了看可乐,对着暖暖笑了笑,只是把可乐握在手里,没有旋开瓶盖。 杨筱光一拍前额:“哎呀,真糟糕,忘记了这一点,林暖暖不愧是医生世家出来的啊!” 暖暖偷偷看方竹,她的面颊迎着阳光,轻轻皱着,睁不开眼睛的样子,所以微低头,看不清楚情绪。 小王老师远远跑过来,满脸*,喳喳呼呼说:“你们谁会跳华尔兹?” “都不会!”杨筱光率先代大家汇报,完了想到再补充,“呃,大概阳光会吧!” 小王老师看向阳光。 难得的,阳光点点头,承认:“有学过一阵。” 小王老师迫不及待地说:“太好了,我们年级会开华尔兹普及课程,我们班需要领舞员,阳光做我们班的领舞员吧!” 阳光本能地想要去拒绝,但是周遭的老师和同学都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只好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好”。 “阳光,你要教我们这些舞蹈盲啊!”杨筱光快嘴快舌地请求。 这次,阳光竟然点了点头。 暖暖悄悄望望方竹,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家,林沐风因为近期向医院申请提早下班做学术报告,便有时间亲自下厨为两个孩子准备晚餐。 “老爸,你的水平越来越不如林暖暖了。”汪亦寒夹起一块有些黑焦的糖醋小排。 “青出于蓝胜于蓝。”林沐风自岿然不动。 这个时候,他年近五十,两鬓染霜,眼角眉额细细纹路,说话处事,更加气定神闲,学者风度谨然。 “亦寒,你没有交申请?”林沐风问。 暖暖正在啃排骨,轻轻嘬骨缝间的rou,低头,专心。 亦寒抬起头,对林沐风说:“我想在国内上完高中,而后再考虑出国的事情。毕竟国内高中基础知识牢固,然后出去念本科和研究生会比较好。” 林沐风赞同地点头。 “你考虑的很对,暂时是不必那么匆忙的。” “而且我要申请到奖学金。” 林沐风默然了一下,钱毕竟是重要的。两个孩子都将上大学,负担骤重,这是一个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问题。 暖暖说:“上了大学以后,我也能打工,而且报纸上说现在的大学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林沐风呵呵一笑:“你们大了,能有这个想法,爸爸很欣慰。”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眼底都有笑。 暖暖开开心心夹了块带鱼给亦寒,亦寒拣出最精嫩的小排给林沐风。 “爸爸,你会不会跳华尔兹?”暖暖想起来问。 “会。”林沐风咬一口小排,抬头,向亦寒点了下,“插队落户的时候跟你mama一起偷偷跳过,还练得滥熟。” 是亦寒的mama。 暖暖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爸爸和于mama插队落户的时候就认识?” 林沐风听出暖暖语气中的狐疑。 “我和亦寒的mama原本是黑龙江兵团的同学,以前你们年纪小,也就没有把一些年少的曲折和你们说。”口气淡淡的,收了下文。 暖暖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况且知道于洁如是父亲心中的隐痛。 尤其现今的她,慢慢解着情感的风情,越溢越满的少女情怀。 她觉得,不继续着这话题,会让自己显出更多的女儿的体贴和少女的成熟。 虽然,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关于父亲的,关于亦寒母亲的过去的那些让她无比好奇的事情。 “爸,等下吃完饭,你教我跳舞。”转向亦寒,“汪亦寒洗碗。” 亦寒好像一直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爽气地接口。 “遵命,公主殿下。” 林沐风果然是熟练的。 他拿出的是施特劳斯的磁带,放出来的是《蓝色多瑙河》。 暖暖从来不听这类音乐,满脑子只有张国荣式的香港流行音乐。 爸爸保存着这些音乐磁带,她原先一点都不知道。 但爸爸知道她喜欢的是张国荣。 父母永远都会知道儿女的一切,儿女却不清楚父母的喜好。 暖暖有些惭愧。 林沐风挽住她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爸爸的肩上。 她发现自己的个子已经长到了爸爸的下巴处。小时候一直觉得爸爸很高大,喜欢爸爸把自己抱得高高的,很威风。现在,自己的个子也窜到了成人的高度。 她抬头看到爸爸鬓边的白发。 爸爸老了。 “右脚后退一步,左脚斜向后退一步,右脚向左脚靠,左脚向前一步,右脚向前出一步,左脚再向右脚靠。” 林沐风口中教着口诀,带着女儿在客厅转起来。 “这是最基本的华尔兹舞步。” 暖暖是对舞蹈有兴趣的,所以学的很快,慢慢便熟练基本舞步,并且跟上了爸爸熟络的舞步,转的飞快。 黑夜中,明亮的玻璃窗映出的父女两人,姿态翩然。 在温黄的灯光下,暖暖感到自己的生命被父亲苍劲的手臂牢牢护卫住,那么用心呵护。 一转身,看到亦寒斜斜倚靠在厨房门边,正笑着望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