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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就是块木头,还是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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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福爹刚好掀帘进来,大福哥一看到福爹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嗖得一下,躲到福爹背后的阴影里去了,然后抖抖索索地扯着福爹的衣角,期期艾艾地说道,

    “爹,阿福刚才……刚才竟然说要去识……识字,爹啊,你该不会真得想再把我送回私熟里去吧?啊?不会吧?”

    福爹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福妈,福妈眼波一转,朝他稍稍朝张子桐那里努了努下巴,福爹视线转向两眼发亮的张子桐,张子桐朝福爹眯眯一笑,甜甜脆脆地说道,

    “爹,你刚才不是还在遗憾,我不是个男孩子,不能参加科举取仕,光宗耀祖吗,爹,您指不上我,还有大福哥啊,大福哥中咱家的男丁,人踏实能干,努力肯吃苦,爹,勤能补拙,大福哥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张子桐瞅大福哥那眼神,就跟咬到嘴里的rou的似的,怎么都不肯松口。

    大福哥心里在流宽面条眼泪,阿福啊,meimei啊,我是你哥啊,你亲哥啊,还记得哥哥为了给你作小人偶,弄得血淋淋的手指不?还记得,哥为了替你出口气,揍李三孬那小混蛋,硌得的手背都红肿了不?哥哥这么疼你,宠你,你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将哥哥往死里整哇!

    福爹听了张子桐的一番话,再看看福妈和大福哥这表情眼神动作,终于从一头雾水中明白了过来。

    福爹用手挠挠头,嘿嘿地笑着看张子桐说道,

    “噢,这个啊……”

    “爹啊!您不能啊,我是您亲儿子……”

    福爹还没有说出几句话,就被大福哥号丧似的大嗓门,给打断了,福爹一回身,大巴掌捂(拍、打)在大福哥的后背上,

    “嚎什么嚎,有点出息行不,我还没说什么呢?”

    “爹,等您真说出点什么,我就只有挖坑埋自已的份了。”大福哥把手弯到背后,吡牙咧嘴地木拉(抚摸、揉)着被福爹拍疼背,苦巴着脸说道。

    “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还想着考秀才公呢,我看你就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土地里刨食的命!”福爹绷着脸朝大福哥训斥道。

    大福哥听后没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接口道,

    “土地里刨食有什么不好,我就喜干这个,嘿嘿……“大福哥见福爹没有再把他送去那阎罗殿似的地,便放心地继续坐回小板凳,心满意足地搓玉米捧子去了。

    张子桐看着这一幕,下巴“夸嗒“一下子掉了下来。

    爹,哥哥是您亲儿子吧,有这么编排自已亲儿子的吗?谁不希望自已儿女成龙成凤的,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社会环境下,福爹竟然不让大福哥去读书,而且也不像是家穷出不起钱的样子。

    “阿福啊,你哥哥他不是那块料,你就别在逼他了……”福爹也把墙上立着小板凳搬过来,坐在大福哥对面,从大木盆里拿出两个玉米捧子搓了起来,边搓边笑着对阿福说道。

    “爹,您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张子桐不想放弃。

    “你爹怎么没试过,你哥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到学堂里去了,可是每天手都是被那夫子打得肿肿的回来,回来后,问他夫子都讲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你爹坚持了几天,你哥那手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去人家学堂里一问,你猜,人家夫子说什么?”福妈接话说道。

    “说什么?”阿福呆呆地问道,她觉得最后一丝希望也在离她远去。

    “说‘你家那孩子,那就是块木头疙瘩,而且还是朽的,朽木不可雕也,你还是领回家去吧,我教不了他!”

    “爹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

    福爹搓玉米的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接着福妈的话说道,

    “说实话,我对你哥也不是没抱过希望,所以我就对夫子说,‘夫子,孩子放您这,就是完全教给您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绝无二话,还请您费心些!’”

    大福哥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头也垂了下去,身上刚才那股子干劲,都缩了水,整个人都蔫了巴唧的。

    福爹看了大福哥一眼,没怒也没恼,只是带着些心疼和婉惜,

    “你猜人家夫子怎么对我说的?“

    “怎么?他骂大福哥了?”张子桐的眼神冷了起来,声音带了些凉意,就跟屋外的深秋的冷风似的。

    看着可怜巴巴,老实巴交的大福哥,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电视上有关有些品德败坏的老师,是怎么眼神如刀,言语如锋地绫迟差生的自信心和自尊心的报道了。

    福爹看着自已小闺女那黑溜溜乌漆漆的眼睛,怎么就跟屋外头的黑夜似的,黑黑的冷冷的凉凉的,让人看了心慌慌的。

    福爹干咳了一声,说道,

    “哪有,人家夫子是德高望重的读书人,哪里会骂人,就只是跟我说‘我知道你们作父母的心疼孩子,要不,你也不会到我这里来问,其实,大福这孩子是个老实听话的好孩子,打他,我也不落忍,只是,别人都能听得懂,答得上来,就唯他……,我若是不施以薄惩,让别的孩子看到了难免会生出怠慢之心,时间长了,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别说打肿了他的手心,就算是打烂了,他该不会的,也照样不会,不是他不用心,而是他,根本就没开窍哇,他,不是读书的这块料,你还是把他领走吧,也免得他受这些冤枉罪。”

    大福哥的都快垂到了胸口上,耳朵都红得像鸡冠花似的,闷闷地说道,

    “夫子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就跟听天书似的,我明明听得很用心了,可夫子一问,脑子就发懵,什么都记不起来……”

    “后来,我又问你大福哥,还想不想继续读下去,他说不想读了,于是,我就把他领了回来,唉,也罢,这年头,读书不成,咱还能做别的,村里识字的人少,不识字的人多,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反正咱家的地不少,将来,他跟着我种地,也饿不着他。”

    “难道,我哥,就种一辈子的地,当一辈子的老农了吗?”张子桐不是歧视农民,就是觉得大福哥才十一、二岁,这么年轻,应该还有很大的可塑性,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些。

    “阿福,你别担心,地里没活的时候,爹已经开始教我做木工活了,这也是一门手艺,在村里可吃香了。”大福哥抬起了头,憨憨地笑着说道。

    “哪个替你担心了,会一手木工活,就把你美成那个样子了,我看你就还真是在土里刨食的命!”张子桐嘟着嘴,狠挖了大福哥一眼,扭过头去,继续拿笔沾清水,在炕桌上郁郁地写写画画。

    晚上一家人都洗洗睡了,福妈靠在福爹胸前,将憋了一天的话,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