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退婚事一波三折1
且说婉君走后,陈正安阴着脸在厅堂里坐下,看向大太太,问:“家里出了这等事,你现下打算怎么办?” 大太太从丫鬟手中接了茶碗递给他,又把婉君的主意说了,陈正安听完眉毛一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这些主意都是你想的?” “老爷也知道妾身性子软弱,如何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都是四丫头给妾身出的主意,老爷觉着还可行?”大太太自嘲的笑笑,倒是坦诚。 陈正安心中有些吃惊,倒没想到主意竟是婉君出的,心里想了想觉得倒也是个办法,事到如今,让他就这样把婉慧嫁去通县自然是不能,若是大张旗鼓的闹开了也对陈家名声不利,如能悄悄要回庚帖退了亲事,倒是两全。 微微点了头,算是同意了,又道:“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真的闹到官府里去。” “这个自然,李家占不住理,定然不敢上衙门,老爷就放心吧。只是却委屈了咱们慧姐儿,都怪妾身大意,今日夜里妾身便去祠堂念上一夜经自罚,也祈祷祖宗保佑,能给慧姐儿找一个良配。”大太太说,脸上带了愧色。 陈正安原本还想要说上几句,见此也不知如何开口,又问起如何发落白姨娘,大太太却温婉一笑,“如今这事只能怪妾身疏漏,怪不得白姨娘,但老太太既说了让妾身处置,那便罚白姨娘一个月的月例做做样子吧。” “你一向识大体,这事原本也是李家的错,你们二人都不必自责。”陈正安闻言安心了些,他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宁,如今妻妾都能互相体谅,相安无事自是最好。 大太太脸上不露声色,却心里苦笑不已,十几年夫妻下来,她也就挣了个识大体的名头。识大体是什么意思?大太太自小生长在官家门户,怎么会不明白这短短三个字的意思?说到底,陈正安不过是怕她去找白姨娘的晦气罢了。 心里暗叹一声,站起身朝陈正安轻声道:“天色不早,白姨娘今日受了委屈,还请老爷多去安慰安慰,妾身该去祠堂受罚了。” 陈正安见大太太开口撵人,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悲伤和隐忍,又想起两人也曾琴瑟和鸣,亲密无间,一时有些伤怀。叹了口气站起身本欲走,又转身道:“不如今晚别去祠堂了,我也许久没有好好陪你……” 话未说完便被大太太打断,“妾身做错了事自当受罚,怎可坏了规矩?老爷还是去陪陪白姨娘吧。” 说完也不再管他,径自挑了帘子去内室更衣。 厅堂里一时只剩下陈正安一个人站着,眼前正好对着当年与大太太共作的中堂,画上的点点青竹因着时日久远,颜色已经黯淡,旁边自己亲笔所书的对联也逐渐有些泛黄,诗画陈旧,墨色消退,像极了他们夫妻如今的情感。 陈正安心里蓦然起了几丝涟漪,若有若无的挠着心,不敢深想,敛了心思出门。 …… 婉君坐在置于窗前的一张红木书案前,就着略微昏暗的烛火挽了衣袖练字,却始终心思不宁写不好,干脆丢了手中毛笔,扬声唤如意。 “小姐,怎么了?”如意进来,看她一脸心事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如意去厅里看了水漏,进来回道:“已经亥时了,小姐可是要歇了?” “这么晚了,外面现在冷不冷?”婉君低喃一声,又问。 “戊时就开始下雪,虽说雪花不大,外头却也冷的很,小姐要做什么?”如意有些不明所以,以往这个时辰小姐早就睡下了,今日却又问起天气。 听见又下了雪,婉君心里不由得担心起大太太,祠堂里头不住人,一向清冷的很,也不知点了火炉没有,这么冷的天,母亲跪上一夜可怎么受的了?不觉皱起了眉。 如意看她神色,猜想许是因为大太太受罚的事情担忧,于是小心提议,“小姐若是担心太太,不如奴婢过去看看?” 这丫头倒是越发明白她的心思了,婉君赞许地朝她一笑,摇头道:“我亲自去。” 如意吓了一跳,急忙劝道:“这哪里能行?太太是受了老太太的罚,小姐私自去探望被老太太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那有什么关系,现下这么晚了大家伙儿都睡下了,我们只要动静小些便是。”婉君已是定了主意。 如意仍是不放心地劝她,“小姐身子才刚好了,外头黑漆漆一片又刚下了雪,万一踩滑了脚可怎么办?太太那里自有柳mamacao心着,小姐还是歇了罢……” “你这丫头恁的话多!你提了灯笼照着,我仔细着些也就是了。”婉君眉头一皱,见如意还要再劝,轻斥一声,“还不快去叫吉祥抱床厚实的被子来!” 见她发了怒,如意知道劝不住她,只好去叫了吉祥挑了床前些日子新晒过的锦被,拿干净的油布裹了,又给婉君换了厚实的衣裙揣好了暖炉,主仆三人提着灯笼朝祠堂去了。 到了祠堂,果然看见大太太正双手合十端跪在祖宗牌位前,听见婉君来看她,皱眉道:“大冷天的,你不老实歇着,跑过来作甚?” “这祠堂里连半点人气都没有,女儿怕娘冻坏了身子。”婉君说着把被子解了裹在大太太身上,又拿铲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碳,“娘也太过实诚,祖母就是那么一说,也没叫人来盯着,娘还偏偏来这里受罪。” “我做错了事情,自当受罚,便是你祖母不提,也是要自罚的。”大太太道,又看着婉君忍不住皱眉,“你身子才好了,应当好好爱惜身子,夜寒露重的还是快些回去歇着罢。” “女儿回去也是担心,不如在这里陪娘说会话。” “胡闹什么!被你祖母知道少不得要说道,赶紧回去,这里有柳mama陪着就行了。”大太太却是不允,既怕她受了风寒,也怕被老太太知道怪罪。 婉君心知母亲说的没错,老太太向来重视陈家的子嗣,若自己因此生了病,最后倒霉的还是她娘,无奈之下只好嘱咐柳mama多用些心照看着,带了丫鬟回去。 送了婉君出门,柳mama对着大太太道:“小姐长大了,也知道心疼您了,太太总算有了指望。” 大太太颔首,心里也暖洋洋的。 罚完了跪大太太又歇了一日,翌日一大早便收拾停当吩咐管家准备马车要去通县,退婚不是小事,少不得她得亲自去一趟。刚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就见婉君也穿戴整齐过来说要跟她一起去。 大太太闻言难得的冷了脸,训斥道:“净胡说!你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这种事情怎么能去抛头露面?” “娘便让我跟去吧,如有什么意外也好多个人商议。等到了通县,女儿自是老实呆在客栈里,娘……”婉君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倒把大太太弄了个哭笑不得,看着柳mama无奈道:“你快看看这丫头,谁家女儿遇上这样的事情不是能躲便躲了,偏她还非要跟着搀和。” 柳mama笑着劝,“不如便叫小姐也去吧,小姐一向聪明伶俐,若真有什么事也能替您拿拿主意。” “您看,柳mama都说我去得,娘就让我跟着去吧,何况昨日女儿特地求了祖母恩准,祖母都同意了的。”婉君朝柳mama感激地笑笑,又开始摇着大太太的胳膊求情。这种事她自然不适合跟着去,但又着实放心不下大太太,怕那李家万一不肯再撒泼耍横。
听见她说连老太太都是同意了的,大太太着实吃惊,却不知道老太太本也是不答应的,多亏王mama帮衬着说了不少的好话,说将来婉君嫁出去,难免遇上各种事情,现在经经场面也并无不可,老太太这才点了头。婉君被王mama送出门后,当时便退了手腕上的一枚赤金镯子硬塞给她,王mama推让一番也就谢过接了。 大太太拗不过她,只能答应带她一起,婉君当下笑眯眯地扶着大太太出了院子,上了当头的一辆宽大马车,带着几名孔武有力的护院朝通县赶去。 通县位于京城东郊,占地甚广,距离京城三百余里,赶着马车约莫要大半天的路程。婉君前世一直没有出过京城,现在难得出来了一路挑着帘子观看沿途景色。下了官道路上开始颠簸起来,好在马车里铺了几层厚厚的软垫,倒也不至于太难受。离京远了,视野逐渐宽广起来,道路两旁皆是成洼成垄地农田,时值隆冬,放眼望去一片雪白中隐隐露出点点嫩绿,只有远处偶尔可见一处处屋檐低矮的村庄,天地看起来十分地广阔,倒是让人觉得心也跟着宽广起来。 大太太坐在车厢里,不时含着笑训斥几句,叫她放下帘子免得吹了冷风。大太太原本就是大家闺秀,极少出远门,未出嫁前也不过是跟着家里去过京郊的庄子,成婚后更是鲜少出门,如今出来了心里也是轻松了许多。 跟在马车里伺候的如意和若兰两个丫头更是没有出过门,一开始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后来看始终都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也便没了兴致。 若兰年纪不大,不过才十八岁,原本伺候大太太的丫鬟年龄大了,便放出去嫁了人,只剩下柳mama做了管事mama,后来便从家生子里挑了四个乖巧伶俐的,提上来做了一等丫鬟。 众人一路颠簸,直到午后才到了通州县城,从车窗望去,不大的县城里倒也整洁,青石板铺路,两旁房屋瓦舍皆青砖蓝瓦,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看着倒是十分的祥和。 马车在县城里缓缓而行,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婉君扶了大太太下了马车,抬头打量眼前的客栈。客栈看着不大,像是个三进院子改建而成,当街是客栈宽大的门脸儿,门前牌匾上写着同福客栈四个大字,两旁各挂了一个大红灯笼。见众人在门前停了车,立刻有身着粗布衣裳的跑堂出来,问明是要打尖投宿便在前引了从门里进去,又招呼人引了陈家的马夫从旁边夹道去后门停放马车。 柳mama上前大概问了问,便包下了后面的一个小跨院,刚安置妥当便有人送来了热水饭食,婉君陪着大太太用了饭,便各自回房小憩。 一路舟车劳顿,再醒来已是傍晚,婉君稍作梳洗便去了大太太房里。 母女两人才说了会儿话,就见如意面带慌张的进来,“太太小姐,李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大太太一听急忙问道。 “刚才派出去打探的护院回来说……说李家二爷今儿个早上在赌坊和人起了争执,竟然……竟然失手把别人给打死了!”如意小小年纪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吓得声音都颤了起来。 屋里众人听完顿时神色大变,这可是个让人震惊的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