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反攻终结
柳氏姗姗来迟,恰巧与管公子擦路而过不曾相遇。回到玉家听说管公子才来过,就知道是去瞧玉娇献殷勤的。不肯落于管公子之后,带上李金花就朝玉娇的小屋直奔而来。 一声悲怆嚎啕:“我的娇娘哟……” 自管公子来过之后,玉娇就全无心情养伤,反正手脚自如,就索性假做真时练起了字。正临东埕国一位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字帖,就听到柳氏的声音。微微皱了下眉,落笔时稍稍停顿,就让一个玉字歪了第一笔。 甘露挡不住外头柳氏的横冲直撞,一通人“嘭”地推开门,玉娇应声抬头,不悦之情跃然脸上。 还以为娇娘出了多大的事儿,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哪想到精神头十足地正练书法,连柳氏都意外地吓了一跳。小丫头们心眼鬼得很,远远地在门廊外头就顿住脚步了,只有李金花一个人不屑地瞟着玉娇站在柳氏身侧。 “太太平平的,你哭什么?”她淡漠扫过李金花的脸,将目光罩在柳氏身上。 柳氏喉咙咕噜一阵,须臾转过脑筋来,含笑道:“得知你昨儿个偷偷溜回来出了事,担心死我了。你要是真出个什么事,我纵是满身的嘴巴都说不清楚啊!” 这倒是实话。自己若是这么死了,世间所有人都得把这帐算在柳氏头上。柳氏好像也不忌讳当着娇娘的面儿把话说白,这通直白真让玉娇有些刮目相看。将笔丢进水洗里,她着手收拾案头铺开来的长卷法帖,语调波澜不惊:“我没事,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柳氏看娇娘脑袋上的绷带缠得厚,心道要真是没事才好,她巴不得玉娇在这府里平平安安的呢!即使要死,也得死远点的不是。 目光将信将疑地看着玉娇,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管公子来过吧?” 玉娇轻巧地挣开柳氏的手,对李金花瞅了一眼,“嗯”了两声:“什么时候再去盘山庙呢?” “还去那儿做什么?” “我昨儿不是溜下山了么,正事都没办成,你说我去做什么?佛祖面前无虚言,说出口了就得做到。我不必像你那样三牲四果破费做法事,只消在菩萨面前磕个头就好了。” 柳氏骤然眯起眼睛,一副审视的模样。 玉娇把头抬得越发高了,目光直瞅柳氏,将她那股全然的怀疑都一寸不落地逼了回去。咧嘴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怕我跑了,就尽管派人看着我好了。呶……金花jiejie就不错。这样吧,你让金花jiejie跟我一起去盘山庙如何?我已经跟庙祝约了时间,本月十五,怎么样?” 柳氏攒眉,确实极怕娇娘闷声不吭地逃跑,于她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瞅了瞅李金花,梗着脖子呛几声:“这样的话,金花你就陪小姐去一趟吧。小姐若有闪失,为你是问。” “……”李金花娇俏的身子明显一颤,婀娜身段此刻有些气息不稳。皱起眉头盯着玉娇,怎么也想不透为何娇娘还指名让她陪同上盘山庙去。尖嗔的嗓音十分不满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就见玉娇施施然地提裙坐到了一边的绣墩上,瞅着她直乐呵。看得李金花背后竖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柳氏浩浩荡荡去盘山庙是在初五,八九天的光阴驹光过隙,一转眼就到了十五。那日李金花一早就来玉娇门口报道了,玉娇死活赖在床上熬到下午。出了玉家又跟甘露强行在集市上逛了一个时辰,把李金花急得三五不时就催她俩出城去。 总算是接近黄昏,玉娇才收起玩闹乖乖上车,跟李金花往城外去。饶是如此,到了盘山庙也已经近夜戌末了。 李金花没好气地道:“小姐不是故意耽误时间的吧?奴婢还是劝小姐一句,奴婢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面前就算是一只蚊子从奴婢眼皮子底下飞过,奴婢也能一把掐死它!” “唔?”玉娇跨进盘山庙大门,有几分好奇,“金花jiejie打蚊子的方法好奇特。” 李金花的脸当场就绿了。甘露捂着嘴“扑哧”喷了自己一手的口水。 果然如浮山和尚说的那样,十五这天盘山庙好不热闹。人来人往的姑娘家含羞带怯随同家人一起来此祈福,从早到晚似乎也没有过间断。得知是玉娇来此,庙祝亲引三人来到后院的凡客厢房。浮山早就打理妥当,只听庙祝问玉娇:“小姐想住哪一间?” 玉娇一指院中一颗大枣树:“这树下的屋子我喜欢,我就住那儿。” 庙祝点点头,对李金花道:“那只能委屈姑娘你住偏厢了。” “偏厢?”李金花额角的青筋一抖,“小姐也真是的,若早让庙祝预备下,怎么就挑了这么两个井水都犯不着河水的房间? “呃,那要不然,你住树下那间?”玉娇想了想,十分顺从李金花。 李金花头一扭:“不必了,小姐是小姐,怎么能住偏厢。”说着也不用庙祝领路,就自个儿扭臀摆腰地朝幽僻的偏厢过去。 玉娇嘴角浮了丝笑,让庙祝先行回去,自己则跟甘露稍事休息。半个时辰之后,打发甘露去庙里四处转转,自己叫了帮小沙弥进屋。也是半个时辰不到,大家伙见时间晚了方散去。 夜半时,盘山庙里各路香客方隐隐安静下来,各回各的厢房,各睡各的觉。原本一切相安无事,多数人还想能睡个饱觉明儿个下山。就在此时,有个人影晃进了院子,直奔李金花的偏厢而去。“吱嘎”一声应门而阖,佯睡的玉娇立刻从床上翻坐起来。定了定神,才惊觉时辰差不多了。 怕惊扰到甘露,她拎起鞋子偷偷溜出门。夜半的秋雾迷蒙,她着实打了个冷颤,抬起手臂捏了自己的rou脸两下,顿时觉得清醒多了。 一路摸索至李金花门前,把耳朵贴在窗户纸上仔细听。那位置离床近,耳朵里猛传来一阵吱嘎吱嘎的摇床声,浪声细嘤正是风情万种。 窗底下“扑哧”一声,玉娇低头瞧,见有个小沙弥捂着嘴笑弯了眼睛。她立刻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准备好了吗?”
小沙弥点头。 玉娇一眼扫到厢房几处转角,一个个光不溜秋的脑袋叠在一起,便冲他们点了下头。那几人迅速窜唆了上来,抱树枝拿柴火,最后一个举着火折子趴在地上往柴火堆里猛吹火星子。好不容易引那堆柴火上了烟,众人即刻用手一个劲儿往屋子的缝隙里赶。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几个人齐刷刷从玉娇手里得了几包梅子糖饼,一溜烟跑了。 眼看着火就快烧起来,玉娇急忙捏起鼻子喊:“着火啦着火啦……” 好几个窗户“啪啦啪啦”地打开,争相有人从屋里逃出来,场面一下子极为混乱,院中各种咳嗽惊叫响彻一片。至于李金花屋里那两个,第一时间连衣服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从里头冲了出来。 玉娇一闪身进屋,扑到正南摆放的妆台上,不费多少功夫就在李金花的首饰堆里找到了一串钥匙。继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溜出门,而耳侧恰恰传来院子里几个人嗤笑管公子李金花的声音。她稍稍一顿觉得有些恍惚,直到抓紧手里的钥匙方觉得一丝真实。拔腿趁乱逃出院子,循着黑漆漆的路面往僧众禅院跑。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有人“哗啦”一下拉开了那道门,把她吓得一时愣住。 浮山定眼:“小施主怎在这里?莫非厢房出了何事?” 玉娇知道是厢房的sao动惊动了浮山,碰巧自己正找这秃驴。于是立刻收起惊愕,眯起眼笑了笑:“没出事,我过来,是带了二夫人的话来的。” 浮山愕然,犹豫片刻才对她招手:“你进来说话。” 玉娇左右瞅瞅,便抱着钥匙闪进了大门。 油灯底下,浮山看到那串钥匙就脸色发灰,支支吾吾地问:“不知道柳施主有何见教。” 玉娇抓着钥匙一阵“叮铃咣啷”地晃,说话开门见山:“李金花私通管公子想独吞灵芝,二夫人不放心,特请我将灵芝取回玉家安放。大师傅你放心,灵芝的事情我想得很开,何况我活着就已是老天的大恩大德,还怎敢贪这份灵物。” 浮山听她一口气说完,瞠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第一时间决定不下。 玉娇若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怎敢如此果敢行事。柳氏在玉家戚府都待得不定时,而灵芝于她来说又是那么被看重,就不可能把它藏在玉家或者戚府。灵芝一向被坊间赋予孕育新生之理,她盼子心切,不送来盘山庙供奉还能送哪里去?上次见李金花手里拿着那只檀木盒子就已经暗合了自己猜测,再看浮山的表情就令她下了这个决定。 她说过,有些属于娇娘亦或者她玉娇的,柳氏都休想分到一毫毛。 浮山仍旧犹豫。玉娇怕逗留过久让李金花怀疑,便猛地一拍桌子:“李金花与管公子正在厢房,大师傅若不信,自己去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