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迷蒙
轰隆一声旱雷，将沈晏心从长长悠绵的梦中惊醒。 至于梦里梦到过些什么，她却一点都记不清了，只有一边茫然的空白留在脑中。 在回过神，身边已围满了人，递帕子的丫鬟，红着眼的婆子，还有匆匆跑出的小丫头。 你一句“可算醒了”，她一句“菩萨保佑”的，只绕的她头痛。 “这是在……”沈晏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浑然想不起之前的事。 “小姐！” 沈晏心被这突然高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眼便对上了袖儿那一双赤红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睛。 “这是做什么？”沈晏心瘪瘪嘴，又将四周看了看，墙上银蛇骨剑，窗台上的两只细颈酒壶，书架上一整排都是书坊流传的稗官杂览……只是这窗台的方向有些不对。 沈晏心眯着眼用浑浊一片的神识想了一会儿，又伸手按了按坐下的床榻，自言自语道：“这床也不对！” “十姑娘这是怎么了？”一旁的丫鬟面露疑惑，袖儿却心神了然，走到沈晏心的身边道：“小姐，您睡惯的床还在平西城呢。” “哦。”沈晏心好似明白地应了一句，但脑中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又问道，“那这里是哪里？” “是在京城韩府。”袖儿解释道，“半月前苏家人将小姐从半天阁送回来，小姐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半天阁……”袖儿提前这几个字，沈晏心才想起这个地方，喃喃道，“对了之前我点鸾去了。” “小姐……” “心儿！”袖儿还想再问，外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晏心一听就听出是jiejie的唤声，便向前挪了挪身子，等jiejie进来。她现在心里莫名的发空，脑中的好多事物都像是被蒙上一层蒙蒙然的薄雾，让她想的起，又记不清的，心里就募然有些不安。 沈晏卿疾步走到沈晏心的身边，坐在床沿上捧着她的脸，将她看了又看，才问身侧的仆妇道：“请大夫看过了么？大夫怎么说？” 这时原先已乱成一团的丫鬟婆子就更加手忙脚乱了，沈晏卿身边的大丫头巧言看在眼里，忙不迭的指挥起来。 “你去城东请张太医来。” “你去给二小姐准备些清淡好消化的吃食。” “你去老夫人那里报个安，说话注意些，别一惊一乍地惊了老夫人。” “对了还有你，去门房派个人去江少爷处送个口信。还有你，去苏二公子那里回禀一声……” 这样，这一院子的人才得了主心骨，忙忙碌碌的做起自己该做的事。 沈晏卿则只管捧着自己meimei的脸，将她上下好看了几遍，还未开口，却先红了眼。 “你这人……你走时怎么答应jiejie的？你说要好好照顾自己……”沈晏卿面上才露出些责备的神色，却立刻又被关切与心疼漫过，“罢了，醒了就好，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沈晏心低着头，只把身子往jiejie的怀里靠，却又说不上自己此刻的想法，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只有这样靠着jiejie，心里才能找回些踏实的感觉…… 半月之后，韩府上下的人，就都知道这位原本狡黠聪慧的十姑娘脑子坏了，记东西都是有一茬没一茬的，以前的事说她不记得，她也记得，但要当她真记得，她说的却又让人啼笑皆非。 “我怎么记得我已经和人拜过堂了呢。”沈晏心抱着大腿蹲坐在斑竹做的摇椅上，听袖儿给她讲她与苏二公子定亲的事。 “就是您和苏二公子拜过堂了，苏二公子才要娶你。”袖儿解释着，沈晏心闭目努力回想一番，好像确实有被匪徒劫持，而与人拜堂一事。 但她的脑子也仅仅只是有这么个印象而已，另外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这比这事更久的之前，她也和谁拜过堂，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心中是不情愿的，还记得一个倒在她被喜帕遮住的视线中的人影，但却记不清实在哪里，自己又为何不情愿。 罢了，不想了。 沈晏心总觉得这些事想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是想现在忘了之后，倒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倒让她轻松了几分。 只等着心头丢了些记忆的空旷过去之后，她大概便是真的好了。 沈晏心心里这样念想着，双脚就已经沾了地。 袖儿见她套鞋穿衣的要起来，就连忙起身过去服侍。 “这个时候，小姐要去哪里？” 沈晏心笑嘻嘻道：“我看看苏二公子去。” 袖儿亦笑，给她拿了件岚纱的时兴薄裙，沈晏心摆手推开，径自去取了身薄棉的素白长衫套上，然后在腰间再挂一条碧绿的银穗翡翠，顺手cao起一把描金山水画扇摇了摇，问袖儿道：“像不像？” “像什么？”袖儿将她拉到镜前坐下，拿起梳着给她盘发。 “像苏合啊。”沈晏心说得理所当然。 袖儿却不禁一笑，指着镜子里的人问：“小姐自己看像不像。” 镜中的人媚眼红唇，明艳难挡，全然不是苏合眉宇间的那种从容和敛。 “确实不像。”沈晏心笑了笑，让袖儿随意梳了个发髻，就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换了件羽蓝色的窄袖胡服。登上马靴，出门之前还不忘顺手捞上放在窗台上的一个细颈素瓷酒壶藏进怀中。 让人牵出枣泥糕，登上马背就往着京中的苏家府邸去了。 到了苏宅，也不用人引路，把缰绳往着小厮手中一丢，就迈开步子，轻车熟路的往苏合的院子走。 走到院前，听下人说苏合正在书房，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进屋就大喇喇的在明窗下的川字椅上一坐，伸手跟苏合要茶喝。 这一套厚脸皮的做派沈晏心自己都忘了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不过她觉得她既然与苏合有了婚约，自然就该坦诚相处，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苏合此时正在抄写经书，见了她来，微敛的双目就稍稍抬起，温和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放下笔去让人去备茶，然后就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窗外夏意炎炎，透过窗隙冲进来的热气，没能给苏合略显苍白的脸上添些红热。 “你上次说起的关于那个卫莲花的事。”沈晏心笑了笑道，“我还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就不想了。”苏合嘴角弯起，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