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听不见，真幸福
陈秉昆最头疼的潘离，还是被登记并分配出去，包括十里坡的其他人也被拆散分开了。 无论是十里坡车队里的人多么不情不愿，也不论陈秉昆的部下怎样用警惕的眼神开始监控自己同组的某些特殊伙伴，大部分参与进去的普通人还是一边忐忑着一边期望着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的征程。 这一次，男人基本都出去的，当然除了厂子里的防卫人员，还有少数几个需要留在后方运筹备帷幄的，当然还有需要紧张筹备灾后教育工作重建的好老师。 还有两个报名被驳回来的。一个是觉得自己很男人的沈昊轩，他被留下了，是因为他是不满十八岁的普通人，这点他只有胆子在心里反驳；一个是异能者小光头，他也被驳回，不单因为他是孩子，而是不服气的他，经过李队长的检验，发现他的异能跟他的个头一样，还没长大。 剩下的人也被分配了工作，大家需要把厂子里面再重新清洁整理一下，还要给出征的队伍做好饭。 而且，如果救回新人，也得再一次的进行检查、分配。 …… 董芳芳跟着防卫队走了，虽然以前她在厂里管的是财务，但不妨碍她对厂子的安保最熟，因为她为修这些批过钱，更因为厂子就是她家的。 何况董芳芳是比防卫队中大多数人都要强的力量变异者。 作为云芳厂厂长另一个女儿的赵小云，就得去管理一堆女人们工作了。 而女人多的地方，那个……也就多了。 …… “你梦游呢，你！就算厂子里有水，也不能让你这样糟践。”食堂里，一个中年大妈正单手叉了腰，茶壶状地指着一个有些微胖的女孩大骂。 地上一地的水，被骂的女孩身上湿透，还是一幅神情恍惚，心事重重的样子。 边上有人发出疑问，“咦！你不是我们食堂这组的。” “对呀！你烧这么一大盆水做什么？就那么一点液化气瓶，你就来捣乱！”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向女孩的脸上。 “米娜姐要我给弄点洗澡水……”小助理杨倩，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米娜！米娜是谁？” “那个小明星。现在是那个风系异能者的‘家属’。” “呵呵，她不是……” 被某个女人拽到食堂里来处理混进来的“jian细”的赵小云，进来看见的，就是三个一边做事一边在聊八卦的女人。 只有一个，一个女孩穿着眼熟的衣服贴着墙站着，浑身湿透。 问明前因后果，赵小云把女孩领出食堂， “以后不要到处乱走，去做分配的工作。还有大家现在都是一样，你用不着再为米娜做这些事了，让她自己做！” 小助理听着，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为米娜姐做事，可以吗？ 杨倩的眼泪更多了，她捂着嘴跑走了。 这？我说错什么？赵小云看着跑走的身影纳闷了。 那个，她身上的衣服好象是我的。 …… 头晕脑涨的赵小云，在走向宿舍楼的路上又撞上了一个原本就在食品厂工作的中年女人。 “有毛病！”中年妇女低声骂着，接着又马上对着赵小云露出一脸笑，“赵小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她！” 女人撇嘴示意了下，远处十米开外一个女孩子单薄的身影正蹲在地上。 “我让她帮点忙，刚一靠近她，她就跑开了。昨天也这样，一宿舍住着，一惊一乍地没把人吓死！” 又是一个女孩子！突临变故，这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似乎格外的脆弱。 估计还没从打击中适应过来吧。曾经被当过心理创伤样本的赵小云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这个，也眼熟，眼熟的不是衣服，而是人。 …… “蔡伊珊！”赵小云惊喜地叫着女孩子的名字。 茫然低头正清理路旁草堆的蔡伊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惊讶地抬起了脸，她直愣愣地傻着眼盯着赵小云，“我怎么听不见了。” “什么！你听不见？”赵小云急急地冲过去，蹲在了小姑娘的旁边。 “不，听得见，听得见。”少女还是如游魂一样地回答着，接着又突然冲向路上路过的一个路人，又在还没接近路人的时候，又跑回了赵小云的身边，用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赵小云。 “蔡伊珊！”赵小云看着有些疯魔的少女，急得眼泪快下来了，“你还认得我吗？赵小云，你爸爸的同事赵小云，我还去你家吃过饭呢！” “小云jiejie，我认得你！认得！”蔡伊珊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那次我得了古筝比赛第一名，爸爸请同事吃饭，你还送给我个mp5。” …… 两个几乎一样单薄的大小身影坐在了厂区一个安静的角落。 蔡伊珊是在那个周五的下午被叔叔从展城带回东临的，她和mama都因病住院很久了，好不容易她好转了些，可是mama却昏迷不醒了，小云的同事老蔡照顾不过来，就让伊珊的叔叔把向学校请了长假的她带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就在回东临的车在高速路上的时候，车上突然有人发病倒下，车子开进了服务区，可病人还没等被抬下车，就变异成丧尸，开始攻击车上的人。 蔡伊珊的座位靠前，为方便搬动病人已经先下了车，发现变故后，叔叔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让她逃过一劫，但叔叔却被几只丧尸一起撕碎了。 再然后，她跟上了逃生的人群，在几个好心人的救助下，幸运地逃到了平安镇，但那些曾帮过她的人大多倒在了逃生的路上。 她本来应该在昨天横在顺成桥的那辆车上，但是她又一次躲开了，因为…… “因为我也有异能！很早就有，从爸爸接我出院时就有了。”蔡伊珊看向赵小云的眼睛晶晶亮，表情却是痛苦非常，“我的异能是离得人近了，大约十米内吧，可以听到人们当时心中在想什么。” “我就是听到那个男人被丧尸抓了的害怕，才逃过的。”蔡伊珊低了头，“可是，别人都不肯听我说话，那个冰系异能者，一看见我，心里就想着这个害死我搭挡的没用小孩怎么还没死。我害怕极了，我就没说出来。结果，结果……” “小云jiejie！我这个异能很没用，也很讨厌，对不对？ 我讨厌我的异能！爸爸把我交给叔叔时，心里想着，伊珊会被弟弟好好照顾，我就算和她mama一起死了也好。 叔叔护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一次被蔡伊珊拖累死了。还有那些救我的人，他们倒下的时候，心里也在不停地说，被这个没用小姑娘害惨了。还有周围的那些人都在心里骂我。我讨厌，讨厌我的异能！” 蔡伊珊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压抑，泣不成声，满脸是泪。 …… 很久，很久，赵小云的声音才慢慢地响起来， “我没有异能，但我想每一种异能，之所以存在，就总会有它的用处。” 赵小云把靠在身上的小姑娘搂得更近了些，似乎想让蔡伊珊把她心里想的声音听得更清楚。 “其实，你也该知道每一个人的当下想法并不代表他的全部。我曾经认识一位父亲，他把公司的电脑密码设置为521314，有同事用他的机子，调侃他，你爱谁一生一世呢？他笑着对大家说，我的密码是‘我爱伊珊一世’，伊珊是我前世的小情人，今世最爱的女儿。 女儿参加古筝比赛，要短信投票，他就发动公司全体同事帮忙，要知道平时他从来没有麻烦过别人。女儿得了奖，同事起哄让他请客，整整吃掉他两三个月的工资，他还一直傻乐。” “所以，”赵小云轻轻抬起蔡伊珊的脸，温柔地为她擦着眼角还不停冒出的泪，“你爸爸爱着mama，才会在那一刻想着和她同生共死。但他也爱你，为了你，他会想法子活下来，活下来照顾你。” “还有你叔叔和那些帮助过你的人，你说听到他们心里在怨着你，可是他们一边怨着还是一边救了你。对这样的人，你与其记着他们怎么想，不如记住他们是怎么做的。” “别的声音没办法，但听见不一定要听到……” 赵小云的唇轻轻地在冬日的冷风里开合着，试图能呵出一点点的温暖。 …… 蔡伊珊的脸上终于露出从心底涌上的笑，“小云jiejie，你说人们不会当我是怪物吧。” “怎么会？”赵小云很肯定地点点头“要是你爸妈知道你有这种异能了，别提多高兴了，他们一定会说，唉呀，伊珊可以靠着异能分清好人坏人，可以不用担心哪个坏小子把我们的漂亮闺女拐走了。” “那别人呢？知道我有这种异能会怎么样？”蔡伊珊有些兴奋，她想找到能接受她异能的人。 “别人？”赵小云皱了眉。一般的正常成年人，没几个愿意别人能听见自己的心里话。打住，不能想了，要不自己就打自己嘴巴了。 赵小云看了看远处一个走来的身影，眼睛转了转，就找个思维不正常的未成年人，来增加下小姑娘的信心吧。她高声地冲着来人叫道，“毛毛，你过来！” …… 又被叫了小名的沈昊轩不情不愿地跑过了。天天叫毛毛，也不见你给我一毛钱花！ 蔡伊珊躲在赵小云身边偷偷地笑，小姑娘第一次找到了偷窥别人心思的乐趣。 “毛毛，这是蔡伊珊，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你必须保密！”赵小云下了指令，又鼓励地拉了拉蔡伊珊的手。 重要？保密？沈昊轩看了看小姨身边的女孩子，样子好象还比自己小两三岁，前看飞机场，侧看搓衣板。少年皱了皱眉。不是要跟我讲，她暗恋我吧。 蔡伊珊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赵小云又摇摇她的手，催她快讲。 “我有异能，十米以内能听见人心里想什么的异能！”蔡伊珊的声音很低，语速却快得象炒豆子。 啥？能听见人心里想啥？传说中无往不利的泡妞神技？沈昊轩的眼睛突然睁大了。那个，能让这丫头去探探米娜姐的胸围到底是啥尺码的不？ “流氓！”蔡伊珊的脸憋得通红，一甩头跑走了，赵小云狠狠地瞪了沈昊轩一眼，追上前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沈昊轩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追了过去。心里的小人，在不停地流泪。 “小姨，不带着这样，不通知就耍人的。刚才我都是瞎想的，你们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这次，这次我一定好好想！” …… 阳光下，跑得满面通红的蔡伊珊停住了脚，她笑容明媚地迎向赵小云。 “小云jiejie，以后，以后我一直跟着你好吗？” “好呀！”赵小云也回了个大大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话，为什么想跟你吗”，蔡伊珊的笑里也带上了一丝丝的小狡猾。 “小云jiejie，其实我听不到！所有人中，我只听不到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听不到？只有我？赵小云困惑地皱了眉。 “因为我听不到你心里的声音，所以我要跟着你！” 少女向着阳光伸出手，俏皮地回望着赵小云。 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只有听不见，才真的很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