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湖边巧遇有情人
张二花停了脚步,特意朝左右看看。四周一片空旷,本来这条湖畔的路就有些僻静,如今暴雨将至,在路上走的人都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去,一下子全部走远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么说,那位新上任的知府老爷叫的人是她喽? 张二花惊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俊朗的身姿,崭新的官服,崭新的官帽,华丽的四抬大轿,轿沿边上流苏飞扬。 再往脸上看,长得还不错,一表人才,不应该是老爷,被叫做老爷的人不应该这么年轻。面前这个人最多不超过二十岁吧,浓眉英挺,英姿飒爽,年纪轻轻能担当扬州知府的大任,算得上年轻有为。 张二花的心中滑过一丝疑惑,这位应该就是京城吏部尚书岳大人的得意门生吧,不过,怎么有点眼熟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新任知府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他的脸色详和,甚至有点突然遇到故人的欣喜。他含笑望着紧蹙眉头的她:“怎么,张姑娘,一年未见,不认得在下了?” 新任知府自称“在下”,倒把张二花吓了一大跳,她忙躬身施礼:“大人可出此言?是民女不识大人,冲撞之处,万望见谅。” “真的不记得我了?”新任知府唇边的笑意更深,一点也不避嫌,伸出手来扶住张二花,“张姑娘,可记得扬州城南书院?” 张二花下意识要躲闪,却被他这一句话提起了兴趣:“城南书院?这么说大人也曾在城南书院里就读过?” “嗯,读了三年。”新任知府点点头,“张姑娘还记得当年城南书院的三大才子?” 提到了城南书院,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好多,毕竟是同乡,还在那么有名望的院校里就读过。 张二花笑道:“怎么不记得,我家小弟也曾在那里就读过。我记得他好像说过,这第一个才子是林志海,第二个是朱…….”她猛然打住,转头指着他说不出话,“你,你就是……” “不错,在下就是朱里厚。”新任知府含笑道。 张二花愣愣地看了他一会,下意识地看看自己手腕上那道约有两寸长的淡粉色的伤痕。那是以前为了拒绝一份自己不要的婚事,用瓷碗碎片划伤的。而那个婚事的男主角,就是位朱二公子。 她觉得一阵难堪,面对一个被她拒婚的人。 朱二公子,不,是现任的新扬州知府,当然看不出张二花心里在想什么,他抬头年看看天:“要下暴雨了。” 张二花也抬头看天,天边乌云滚滚,四周也渐渐暗了下来,云层之间互有闪电相互交错。 “嗯,快要下雨了。”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凌空劈下,怒雷仿佛就在两人的头上炸响,不出几分钟,“哗啦啦”的雨水倒豆子般从天上倾泻而下。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呢?”花想也没想,一把扯起新扬州知府,“前边有个亭子,我们到那里避避雨去!” 新扬州知府朱里厚含笑看着她,站着没动。 张二花这才醒悟过来,尴尬地松了手,看着他身后那些官差衙役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由讪笑道:“这,这个,我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朱公子了……” “怎么就不是了呢?”新扬州知府摇摇头,“走,过那边避雨去!”他身形高大,扬起衣袖。宋朝的官服袖子都很宽大,他这样扬了起来,就替张二花遮住了大半的雨水,揽住她不由分说就朝前边的亭子走去。 后来的衙役一看,知府大人不坐轿子,居然和一个民女步行,赶忙快走跟了上去。抬轿的轿子一看这情形,也赶忙抬起空轿,紧追了过去。 “朱公子,啊不,朱大人。”张二花惶急的叫道,叫得极其拗口。她已经瞄到从后面赶上来的衙役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敬畏多于好奇。 “快走!”昔日的朱公子,今日的扬州新任知府说得很果决。 张二花身不由己被他“拖”着走,她看到顺着风势斜劈过来的雨水全落到了他的衣衫上,而他,却浑然未觉般,护着她朝前奔去。 “你快回你的轿子里去,这点雨伤不了我的。”张二花小小挣扎了一下。张二花也算是常年劳作的人,不是那种纤细文弱的闺阁娇娇小姐,这一挣之下,竟然挣不脱,朱公子的手胜似铁钳,看来是这些年东奔西跑煅炼出来的。 “轿子坐不了两个人。”新任知府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张二花的脸突然红了,她可不是说这个,怎么绕到这里来了?紧贴着他,心跳也开始不规则起来。 那座亭子其实并不远,不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但对于张二花而言,仿佛走了几个世纪。 在抵达亭子的那一刹那,新任知府先把张二花推了进去,然后自己再跳进来。他的身上,已经被滂沱大雨淋了个湿透。 他摔了摔袖子,有些自嘲道:“看,我这是贵人出门招风雨啊,我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记得扬州城很少下这么大雨的。” 张二花看了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便有了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在摇晃。 朱公子很豁达,看着张二花笑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微笑道:“你笑得真好看。” 张二花脸又红了。她咬咬牙,也不叫他知府大人了,瞪了他一眼:“朱公子,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怎么行?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听着这么温馨体贴的关怀话语,朱公子笑得更开心了,他说;“没事,没事,你别忘了,我是在这长大的,这里的天气我比你知道得还清楚呢。这些雨,算不了什么……”正说到一半,一阵风吹过来,朱公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朱公子!”张二花叫道。 天,本来想表现一下自己的风度的,居然在美女面前出糗了,朱公子的脸上也有些红,可是这西湖的风似乎不放过他似的,又夹着雨滴向他扑了过来。他禁不住又再连打了几个喷嚏。
张二花更不好意思了。本来人家可以舒舒服服地躲在轿子里避开这场风雨的,却偏偏像傻子一样陪着自己一起淋雨,这里面包含着什么,张二花不可能不明白。 张二花看看这位年轻的公子,全身上下滴着水,从头到脚全湿了。这天气说变就变,中午时分太阳热得快要把人烤干,一转眼这雨水便带上了秋天的寒意。朱公子犹自强撑着,但嘴唇已有些苍白,强劲的湖风一阵紧接一阵地刮过来,他在寒风中微微地抖了一下。 张二花不由缩了一下肩膀,连她都觉得有些冷。她看看四周,轿子仍在外面淋着雨,反正是雨水透不过轿子的木板,淋多久都没问题。由于新任知府在,轿子与衙役们不敢进亭子里避雨,只在亭子的边缘雨水不大淋得到的地方站着。 张二花看看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然后走到一位官差面前:“这位大哥,麻烦你跑一趟,到那户人家借几把伞来,让这些大哥们早些回去。” 那位官差没动,看向朱公子。朱公子点点头,那位官差仿佛得到命令般,飞奔着去了。 “朱公子,”张二花提了一个建议,“这里离知府衙门还有好几里路,蘑菇园就在前边不远处,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到我们那里坐坐,换下这身衣衫如何?” 她很诚挚地看着朱公子,这个时候,人家帮了你,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谢意的。 朱公子看着张二花,眼睛晶晶亮,他说:“那就有劳姑娘了。” 官差很快借了几把伞回来。朱公子伸手取过一把,然后其他几把全给了底下的官差们,轿夫也被他打发回去了。 张二花张了张口,她本来是想要一把伞的,如今全部分光了,难道,她要与这位朱公子共撑一把伞不成? 朱公子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打开了油纸伞就招呼张二花过来,脸上十分真诚。张二花暗笑自己小家子气,她素来性格豪爽,也不再多想,走到了朱公子撑起的伞下。 雨开始小了。朱公子走得很慢,并没有介意自己浑身的透湿要急着赶去换衣裳。他抬头望着细雨蒙蒙的西湖,神思有些向往:“这几年来,东奔西跑,最怀念还是家乡这个湖啊,嗯,魂牵梦绕……” 张二花有些想笑,怎么朱公子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难道每个游子都这样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张二花记得这首唐诗,早在边陲的桃花村,苏文清就教过她这首诗。“朱公子,你作梦都想回到这里来吗?” “嗯,”朱公子点点头,张二花吟育的这首诗正说明了他此刻的心境,“家乡有父母双亲,有兄弟姐妹,还有……”他含笑望着张二花,突然停了下来。 张二花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抬起头来,见他望过来的眼睛分明带着火热的情愫,不由脸上飞起两片红霞,心跳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