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长脸男子出现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整个扬州城笼罩在苍茫的暮色中。 城南街头最边上的那间不大的当铺里,掌柜陈得才正要把门板取来,关上大门。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朦胧的夜色中,两人均是纤细的身形,显然是两个女子。 陈得才转身,一看到当前的一名女子,马上脸上堆出笑容,点头哈腰道:“苏姑娘,你来了,快往屋里坐。”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把苏文清及张二花让进店里来。 “今天怎么样?”待陈得才把大门关上之后,苏文清才出声问道。 屋内很黑,陈得才点亮了烛火,把账本递给苏文清,然后朝里屋喊道:“李良,你把今天的情况跟苏姑娘说一下。” 里屋里转出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约三十多岁的年纪,把盛了热茶的杯子恭恭敬敬地分别递给了苏文清和张二花,原来他进去斟茶去了。 李良立于苏文清面前,根本无需看账本,如数家珍道:“今天一共收了四百五十件当品。磁碗二十三个,花瓶十八个,酒壶三个,玉如意七个,金簪子十……” “等一下,”苏文清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把收到的金簪子全部拿过来给我看看。” 陈得才马上走进里屋,把收集到的各个朝代的金簪子共二十六件全部捧了出来。 张二花已抢步过去,拿过金簪摊在桌子上,一枚一枚细细地辨认,然后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朝苏文清摇摇头:“没有。” 苏文清看了那堆金光闪闪的金簪一眼,柔声道:“二花姐,不要急,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我相信苏月娥给我的消息不会有错。” 陈得才也道:“张姑娘,您别着急,一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知会你。” 张二花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苏文清伸手过来,轻轻地揽住张二花的削瘦的双肩:“二花姐,一花姐最近怎么样?” 张二花摇摇头,脸上很是愁苦:“我大姐至今还在柴房里关着,我过去几次,那个可恶的朱大奶奶,都不让我见我大姐。后来听小翠说,老夫人见大姐怀了朱家的子嗣,便让下边的丫头婆子好生侍候着。朱大奶奶也不敢太逆了老夫人的面子,残羹冷炙总还会给我大姐送去一些。听说是待我大姐十个月生下孩子之后,便将我姐逐出门去。” 苏文清点点头:“能撑下去就行,此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见李良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苏文清想了一下,问道:“李大哥,有什么别的情况没有?” 李良本是幽州人氏,家族世代以做古玩生意为生,对各个朝代的古玩金银器赏鉴水平极高。半年前,他来到扬州城开了个古玩店,不想被人陷害,倾家荡产,还坐了半年牢狱,出来后身无分文,只好以乞讨为生。 那日,他乞讨到苏文清新开的一家陶瓷店里。苏文清自名下的产业壮大之后,便与明记陶瓷分了开来,各自开了分店,平日里还是一如从前般互相往来。而“明记陶瓷”更是一鼓作气,连开了三间分店,成了扬州城内最大的流水线一体化陶瓷店。 当时,这个李良只朝店里瞟了一眼,咕嘀道:“景德镇的瓷瓶怎么会是假的?” 一句话恰巧被苏文清听了去,她马上把李良请了进来,好好招呼,再细细问明原委。此后,李良就跟了苏文清。扬州城内文人雅士不少,都喜欢收藏古董;而城内的那些富人,更以家里摆上一两件朝代久远的古物为荣。所以,苏文清也打算,不久之后,专在城南大街赁一个大的铺面,交与李良专做古玩生意。 见苏文清出声相询,李良微微往前躬了躬身子,答道:“回苏姑娘,这一整天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不过,在傍晚时分,呼延二公子曾经来过。” “哦?”苏文清眼前现出一副俊美的尊容,想到情势所迫,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害得他差点被老王爷打死,不由心中的歉意油然而生,禁不住问道,“他怎么样?” 李良有些讶然地望望苏文清,仍微微躬了身子答道:“回苏姑娘,呼延二公子看来没什么事情,精神很好,他还差小厮拿了些青铜酒壶酒杯过来,我一看就知道是春秋时代的,果然是好东西,我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宝贵的东西……”李良一谈到古玩就眉飞色舞起来,“呼延二公子也真是个能人,光是赏鉴古玩这方面,竟具有这么高的造诣…..” 陈得才呵呵笑道:“看来李良遇到知音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李良对任何人评价这么高呢。” 李良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能出来游玩,还能兴致勃勃地谈论古玩,证明身子已经大好了。苏文清也微微一笑,一颗心才略微放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就在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城南大街有这么一间高价收购的古玩的铺子之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那日午后,天气热了些,中午时分没有什么人,陈得才正一边看着账本一边打瞌睡。忽然有人在低低叫道:“这里有当金簪子的吗?” 陈得才马上惊醒过来,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这名男子偏瘦,长脸,下颌处还有一颗大黑痣。陈得才心中一动,朝旁边整理古玩的李良飞快地使了一个眼色。李良会意,迅速闪进了里屋。 “客官,你要当什么东西?”陈得才脸上堆着笑容,殷勤地走上前来,把长脸男子让到柜台前。 “我这里有些祖传的簪子,精巧别致得很,你看看,能值多少两银子?”长脸男子粗声粗气地说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摊了开来,把里面的数十枚金簪拿了出来。 陈得才眼睛一亮。想不到这个穿着蓝缕的男子,居然有这么些贵重的簪子。而且,这些簪子的款式与日前苏文清说的一模一样,有一套是七色梅花的,有一套是蓝银镶金莲花图案的,还有一套…… “果然是上好的簪子,是扬州城里伍老头亲手打制的吧?”陈得才拿起其中一枚金簪,对金簪的制作工艺赞不绝口。 听得陈得才如此说,长脸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扬州城的头号金银器工匠,非伍老头莫数。这伍老头年轻的时候就是皇宫大苑的金银器大师,他的传奇颇具传奇,曾在很小的时候就跟波斯一个名匠学习铸造金银器,技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后来年事已高,便退隐到扬州城内,开了家小小的金银器铺子,纯粹是为了打发光阴,不让自己的手艺荒废了。
正因如此,要想得到他亲手打造的金银器,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此人生性怪异,没有收徒,所以十年前他辞世后,他的技术便成了绝学,而他亲手打制的金银器,便成了绝世珍品,在扬州城内被疯狂炒卖。 陈得才趁长脸男子不注意,微微倾斜了一下金簪,簪柄上一个细小如米粒般的字映入眼中,果然是一个“芸”字。 陈得才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笑呵呵道:“这位客官,这么宝贵的伍老的遗世之作都被你收藏了,看来,要想拿到你的这些簪子,恐怕要花费上一笔不菲的银子。” “那当然。”长脸男子傲然道,“不是我吹嘘,这些整套整套的金簪子扬州城内还没有几个人拥有呢。”他伸出右手,摊了开来,“至少要这个数。” “五万两银子?”陈得才讶然道。 “不错。”长脸男子冷哼一声道,“老子走了好几个当铺,居然只给老子开出一万的价钱,害得老子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当出去。” 陈得才鄙夷地看了长脸男子一眼,心中不由有些恼怒,暗道:象你这般狮子大开口,多给十年的时间,你也当不出去。 表面上仍维持着谦和的笑意,陈得才呵呵笑道:“这位客官,这个价钱,小人也做不了主,还得请示一下我们东家。我们东家对于伍老头的手艺犹为喜爱,曾从别处高价收购了一些伍老头亲手制作的饰品。这样吧,你在这稍坐片刻,我去知会一下我们少东家,他定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价钱。” 长脸男子以为“五万两银子”的手势打出来,一定会吓坏这个掌柜的。没想到人家非但没有受到惊吓,还说他们东家非常喜爱伍老头的手艺,价钱还可以商量。长脸男子听着,觉得心里特别受用,即使拿不到五万两银子,冲着他们东家喜爱这些簪子的份上,三四万银子总可能成交吧。较之他以前问的那些当铺,这里的价格真是好太多了。 想到即将拿到的几万两银子,长脸男子也不计较多等一会,挥了挥手道:“掌柜的,快去禀报你们东家,最好让你们东家过来一趟,这价钱,我们好好商量。” “那是最好不过了。”陈得才意味深长地笑道,转进了里屋。 只一会的功夫,他又从里屋转了出来,亲手泡了上好的“大红袍”:“这位客官,劳你多等一会,我们东家一会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