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法传达的思念
7月19号，周末。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昨夜开始便下个不停，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雾蒙蒙的天气中，只有稀疏的行人与车辆在街道上穿梭，比起平日来要安静了不少。 李远趴在窗边，带上耳机，看着屋外的雨点不停滴落。 不知为何，本来凌晨4点才入睡的他，却在今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起床后无所事事，也只好取出CD唱片，一边望着窗外的雨景，一边听起熟悉的音乐。 自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李远总算兑现了自己曾经做出的承诺。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却如同失去人生目标一般，就此浑浑噩噩地开始了漫长的假期。 近一个月来，除了吃饭、听歌、睡觉，他只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当然这样的生活方式并不算健康，但他至少能够通过自我麻痹，来缓解心中那无处宣泄的悲伤。 而到了7月19号的今天，李远依然打算和往常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度过。不过他心里明白，今天注定无法成为普通的一天。 “咚咚咚。” 就在李远百无聊赖地数着街上行人的数量之时，却出乎意料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摘下耳机，打开了房门。 “小远……啊，原来你已经醒来了！” 李远的母亲站在门外，显得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平日里经常迟睡的儿子，今天居然会这么早醒来。 尽管已经猜出母亲此次敲门的意图，但李远还是开口问道： “妈，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啊？” “没什么，没什么！其实也没有要紧的事，只不过……今天不正好是周末嘛，你老爸和我待在家里也是无聊，所以不如……咱们一家三口去外面逛一逛吧，你说怎么样？” “可是外边还下着雨……” “这算什么！只是一点小雨罢了！咱们先找间餐厅吃顿早饭，说不定等到那时候雨就已经停了！” 虽然老妈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不过李远还是打算拒绝。 “对不起，妈。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外边散步。而且，更何况是今天……” “……” 母亲没有继续劝说下去，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既然已经做出了回绝，那就必定不会再有挽回的余地。 “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了……其实不想去也没有关系！外面吵吵闹闹的，还不如待在家里清净！嗯……现在老妈去给你做早饭吧！乖儿子想吃些什么？面包？煎鸡蛋？” “谢了，妈。” 看着母亲难掩失落的神情，李远心中并不好受，只是……现在的自己实在没有余力能够做到强颜欢笑。 “好嘞，那么我这就去做饭！” 母亲爽快地答应一声，随后便关门离去。 但是没过多久，她却再次折回，将房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小远，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听老妈多说什么，但是……不要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 看见儿子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也只好轻轻叹息一声，重新关上了房门。 李远听着母亲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身体一倒，再次躺回床上。 自从那次事故以后，所有人都在安慰他说：“这并不是你的错”。可是如今讨论这些责任与对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失去的一切，已经永远都无法找回了。 李远伸出手来，取到了放在床头的那张照片。他凝视着在照片里露出灿烂微笑的少女，手指轻抚相框，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道： “傻丫头，生日快乐。” 今年的7月19号，是苏妍的第18个生日。但是从此以后，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她只会停留在17岁的模样，直到永远。而他却会无奈地长大，变老，随后将她慢慢遗忘。 想到这里，李远把手臂紧紧环在胸前，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试图摆脱这些痛苦的回忆。但所有发生的一切，却像是无法停播的幻灯片，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重复放映。 事故发生在去年的11月10号，传说中的“光棍节”前一天，也是李远生日的那一天。 “喂！明天是你的生日了，究竟想要什么礼物，现在赶快说出来！趁着本小姐心情还算不错，说不定可以给你买回来哦？” 苏妍双手叉腰，站在李远面前。因为身材娇小的缘故，她只能不情愿地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男生。但是同往常一样，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上，依然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拜托，大小姐。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居然现在才想起买礼物的事情，究竟有没有一点诚意啊？” “哎呀，真是烦死人了！少啰嗦，现在赶快把愿望说出来，不然可别后悔啊！” 身为在幼儿园时代就一起玩耍长大的伙伴，李远非常了解这个身体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究竟拥有怎样火爆的脾气。所以为了不造成流血性事件，他只好连忙做出妥协。 “好了好了，怕了你还不行吗？那么……明天早上你在学校街对面的早餐店，帮我买几个糯米糕吧，就当作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个回答，苏妍有些困惑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嗯？糯米糕？只要糯米糕就可以了吗？” “喂，你可千万不要小瞧那间店里的糯米糕啊。因为味美价廉的缘故，每天早上小店外面都会排起恐怖的长队，再加上数量有限，稍微去迟一点可就完全买不到了！” “哼，什么啊，这点小事包在我的身上啦！放心，明天一定会让你吃上热乎乎的糯米糕！” 苏妍满口答应下来，并且还在自己发育不良的胸脯上狠狠拍了两下。 而为了能够抢到新鲜出炉的第一笼糕点，11月10号的早晨5点40分，在天色仍是一片朦胧之时，她就已经来到了早餐店门前。 “可恶，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开门。这家店的老板可真是够懒的。” 没有办法，苏妍只好无奈地站在街边，等待着早餐店开张。 此时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清晨的冷风吹过，把原本穿着就非常单薄的她冻得不停打颤。但是一想到自己将糯米糕带给那个家伙时，他脸上即将出现的满足表情，苏妍也只能苦苦忍耐下去。 就这样等了将近20分钟后，早餐店终于开门了。 “老板！快……快来一份糯米糕！” 嘴唇已经冻得发紫的苏妍，终于如愿以偿买到了今天的第一笼糕点。 可是正当她满心欢喜地将糯米糕放进餐盒，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身旁那辆急驶而来的货车。 直到现在，李远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当时发生的一切真是太过荒谬了。 如果那位熬夜驾驶归来的货车司机，精神能够稍微专注一些，或者不要因为回家心切而加快车速，又或者是街道上的灯光能够更加明亮一些，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哪怕是在货车撞倒她以后，如果首先不是头部落地，也许仍会有很高概率的抢救可能。 再退一步来讲，如果当时她没有紧紧抱住那该死的糯米糕，可能根本就不至于出现头部最先落地的状况！ 但世事没有如果。无数个糟糕的巧合，拼凑出了这让人难以接受的结局。 从此以后，李远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下去。 而最终指引他走出低迷的契机，是之前自己对苏妍做出的一个意外约定。 当时正值大考前的冲刺阶段。早上第一节课后，苏妍找到了趴在书桌上酣睡的李远。 “喂！你怎么又在上课的时间睡觉了！是诚心想要气死我吗！？” 虽然因为前一天的熬夜而导致精神萎靡，但在李远听到耳边的怒斥声后，也只能无奈地乖乖道歉。 “饶了我吧，大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有什么事情咱们中午放学后再说吧，先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不行！你现在就要认真听我说话！距离毕业只有最后一年时间了，大家都在努力复习的阶段，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整天漫不经心的，再这样下去怎么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 李远痛苦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苏妍的表情比起平日来显得严肃很多，看来她这次是认真的了。 不过因为被吵醒后的不爽情绪影响了自己，所以李远只是不高兴地回嘴说道： “哼，我能不能考上大学，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 苏妍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气氛忽然间也变得尴尬起来。 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开口，李远再次不安地瞄了一眼苏妍，发现她正紧紧咬住嘴角，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过却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去的打算。 看到这样的场面，李远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从小到大，他最害怕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碰到女生正好在伤心流泪，而另一件则是自己惹得女生伤心流泪。 没办法，他只好开始笨拙地安慰起眼前的女孩来。 “……咳咳，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出来的那些话也并不是有意的，你、你不要太过伤心了。其实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对我如此关心，所以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谁知在李远说出这番话后，苏妍却显得更加生气了。她匆匆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大声反驳道： “什么啊！你这家伙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可一点儿都不关心你的死活！” “嗯？那你现在这么伤心，究竟是因为什么啊？” “是因为——！哎呀，难道你已经忘了吗，那个……小学5年级的时候，和我做过的约定！” 说道这里，苏妍脸上忽然表露出了一丝忸怩的神情。 “小学5年级……？” 居然是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李远不禁开始了漫长的回想。但其实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完全记起了一切。 那是在一个炎热的暑假中。 “喂，小远！咱俩说好了啊，把我的棒冰分给你一半，你就要做我10年时间的小弟哦！” “没有问题！大姐头！别说是10年，哪怕20年也行！” “好，就这么说定了！” 是的，因为当年半截廉价的棒冰，李远签订了一份长达20年时间的卖身契约。 此后的几年间，苏妍充分利用这个约定，逼迫着年幼的他完成了不少直到现在也依然难以启齿的“光荣事迹”。 不过在两人升入高中后，随着心智上的成熟，这种儿戏般的约定也被他们逐渐淡忘了。 可是到了今天李远终于意识到，原来只是自己单方面地将那份约定抛在了脑后。 “所以说，你这么难过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如果我没有考到理想成绩，就无法和你一起进入大学，而到那时候你就少了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跑腿小弟，没错吧？” 苏妍狠狠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说好要用20年时间，结果还没用到6、7年就报废了，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要亏死？” “喂，请不要把我比喻成什么奇怪的机器好吗！？……真是的，亏我还以为凭借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是真心替我的未来担心……” “哼，作为将来需要养家糊口的男生，那些事情应该自己去好好考虑！我才不会替你cao心呢！” 虽然这残酷的回答让李远倍感伤心，但是看到苏妍的心情已经逐渐好转，他的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 “放心吧，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努力考出好成绩，然后到大学里继续去当你的跑腿小弟，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听到这番话，苏妍总算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但是她依然有些不放心。 “嘴上虽然说得好听，可是你真的能够做到吗？谁知道会不会只是一时哄我开心的假话？” “那我究竟应该怎样做，你才能够相信我啊？” 苏妍犹豫片刻，随后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喂，不是吧？” “没错！除非你现在和我完成‘约定仪式’，否则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从小到大，只要两人打算做出较为认真的约定，就会去完成一项“约定仪式”。但说是仪式，其实也只不过是简单的小拇指拉钩罢了。 因为步入青春期的缘故，这项略显羞耻的仪式便被李远断然拒绝，不过如此一来苏妍可就不答应了。最终在双方僵持之下，她完成了拉钩仪式的“动作改良版”。 “唉，真是没办法……” 李远无奈地伸出手来，随后两人将自己的小拇指轻轻相碰，接着便很快分开。 “好啦，现在就可以勉强相信你了！” 苏妍的脸颊因为害羞而变得无比通红，但她也同时展露出了今天最为灿烂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是两人所做的最后一份约定。在事故发生后的几个月里，这份约定也成为了驱使李远前行的唯一动力。他将所有负面想法排除脑外，开始沉浸在没日没夜的答题与复习当中。 忙碌的学习生活看似已经将悲伤逐渐冲淡，可是在考试结束之后，痛苦的情绪却再次将他完全包围。 现在的李远只能看着照片里的女孩，诉说着永远无法传达的思念。 如果能够再见你一面，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嗡嗡嗡……” 就在李远还沉浸于悲伤之中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忽然开始振动起来。 究竟是谁会在这么早的时间打来电话呢？ 李远感到有些疑惑。他收拾了一下心情，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打开了屏幕。 不知为何，手机在点亮以后，整个屏幕忽然迅速一闪，变成了白屏的状态。 “咦？” 李远用手指在屏幕上点划了几下，却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难道是……出故障了？ 他准备将手机关闭后重新启动，但在按下电源键时，屏幕却并没有熄灭，而是依旧维持着白屏状态。 这下可怎么办？ 正在困扰的时候，本来空白的屏幕上却突然出现了一行黑色小字。 “尊敬的先生，请问您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这……这是什么？ 李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好几种可能。 也许这是最近手机上流行的一种病毒？或者是哪个好友向他发来的恶作剧程序？ 怀抱这样的猜想，他继续点按关机键，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而在此时，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内容，这一次的字数却相对较多。 “如果您想要完成心中的梦想，或者是挽回错过的遗憾，请点击下方的‘确认’选项，接受邀请。我们会助您实现心愿。 “但如果您并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请点击‘离开’选项，手机会重新恢复正常。但是您也将永远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 正如字幕所描述那样，在手机的下方出现了两个圆形按钮。一个为红色，一个为绿色。红色按钮上显示着“确定”两字，绿色按钮上则是“离开”。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李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邀请？美梦成真？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现在的手机诈骗，已经可以实现如此高端的科技手段了吗？ 李远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按下“离开”选项，结束这个无聊的笑话。 但是不知为何，阴差阳错之下，他的手指点中了“确认”。 随后，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等到他再次恢复意识、并且睁开双眼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间从未见过的房屋当中，并且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铺之上！ 我……到底是在哪里呢？ 李远正感到不知所措之时，他的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句声音。 “恭喜您，挑战者！欢迎来到‘亚里斯·莫尔’——充满无限可能的奇迹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