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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青冥台

    杜秋微朝身侧望去,与自己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抱自己涉水而行的人,也是这里首领一样的人物。他面相严肃,却颇为年轻,抿起的嘴唇让人觉得他似乎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发觉杜秋微盯着自己,他拱手肃然道:“在下夏集辉,这些时日车马劳顿,怠慢小姐了。”

    他方才不在自己所乘的马车之上,所以说二人是头一回正面见着也不为过。小心地将最后一片草叶从袖中抛在地上,杜秋微低头悄悄打量着他。虽然这个人方才抱着她走过水路,此刻见着他,杜秋微却也没有极度紧张的感觉。不知是因为不做淑女好久,脸皮变厚了,还是这个人长得就一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模样,让人不忍胡思乱想呢?

    杜秋微刚想说什么,却被人一把拍在肩头,疼得耳朵都“嗡”地一声开始响了。宋捷冷酷的声音吐在耳畔,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小贱人的种,你这种小计俩只能瞒得过你自己。你以为一路上做标记盟主就能找到这里了?告诉你,这里瘴疠之气就能杀掉任何一个不明补救之法的人,你引他们来就是让他们送死,哈哈哈。”

    眼珠子骨碌一转,杜秋微忍痛冷笑道:“送死的事别人,你怎么反倒这么心急?难道你想侍奉二主?也是,你本来就是一个不忠不义之人,这样做也是理所应当。”

    “臭丫头,你找死!”宋捷勉力控制自己的行为,愤愤然道,“等你没用的时候,看弟兄们怎么收拾你!”

    杜秋微不再看他,假装自言自语道:“有这样容易被人激怒的手下,那做主人的真是厉害,居然能驾驭得住。”

    只听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原来是叶眉。宋捷怎忍得下这等屈辱,当时“唰”地抽出兵器,谁知刚举起刀来,还没吓唬着人,杜秋微就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夏集辉在她身边伸手一捞,扶住她摔倒的趋势,右手贴在她后心上,一股绵薄之力徐徐注入筋脉,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虽然如此,杜秋微总算是勉强站直了身体,只是神智还没有恢复而已。

    “果然没有武功?”夏集辉眉头轻蹙,独自低语。叶昇在一旁搀好杜秋微,沉吟道:“或许北盟主用什么特殊手法封住她的武功也未可知,还要待宫主定夺。”

    夏集辉颔首不言,只瞥了宋捷一眼。宋捷收好兵器,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茂盛的乔木掩映着中间的一圈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建筑,从上方看是八卦形状,只是树林遮掩之中,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情形。空气中的气味很是奇特,只有长年习惯之人,才不会被其所侵扰。宋捷说的没错,这个地方不仅天然隐蔽难寻,毒瘴又处处皆是,未有防备之人贸然闯入,便命不久矣。

    杜秋微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四周的空气昏暗而沉闷。肿胀的感觉不停地在身体内四处游荡,从太阳xue滑到脚踝,又从左手掌移至右手心。像一个guntang的火球,这种肿痛酸麻的感觉简直让她觉得血管几欲爆裂。心跳随着火球的滚动而突突地跳着,一直涌上头顶,仿佛就要炸开似的。她疼得龇牙咧嘴,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面前微弱的火焰忽闪着光彩,映照中这里分外阴森。阴冷的空气让人有些气闷,恍然间,这里似乎不是人间,而是地狱的刑堂。因为抬首一望,两侧陈设分外整齐,中间的案太高高在上,而她则被绳子牢牢捆缚在柱子上,手脚酸麻却动弹不得。

    忽听“噼啪”数声,殿堂里忽然灯火通明。高台之上果真坐有其人,只见他端容起身,嘴角勾起一丝略带邪意的笑。

    “我想看你还能支持多久。”他静静地望着杜秋微,眼神平静无波,相貌昏暗中不难辨认,正是夏集辉。

    杜秋微终于注意到了脚下。鞋袜已经被除去,足下是一个竹制的熏笼,热烘烘的炭火散发着馨香,与此同时,滚滚热浪侵袭而上,由下至上开始蔓延。发现这情形的时候,杜秋微终于感觉的足底热辣辣的刺痛感,瞬间痛彻心扉。

    左右环视,四周密闭无风,连其余人影也无,她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十余个铁球依次收拢回袖,铁扇优雅地擎于手中。阮沁眉间温存的笑意犹如春风一扫:“珊瑚jiejie,我有一个好主意。”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珊瑚也住了手,转眸轻轻一笑。任倾欢与兰烬若有所思地看着珊瑚,并无多话。

    “你猜猜看端木辞让你来此的理由。”阮沁浅笑道,“你没有如端木辞的愿将令牌交给颜臻,他面上一定不动声色,而心里想必很失望吧。”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珊瑚轻抚竹箫,秋波流转,“有何值得他失望之处?连我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你又如何得知?”

    “珊瑚jiejie出身婉约宫,十二岁时被作为人质送到颜水宫,后又脱离门派。若是常人,定然做不到如此,颜水宫主也不会放人。”阮沁显得自信满满,“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沉雁山庄背后的力量究竟是谁,为什么连声名如此炽盛的颜水宫主,也会卖他这样大的面子。不过好奇归好奇,有这样一层背景,北盟主定然对你有不小的戒心吧。”

    珊瑚挑了挑眉:“这又有什么关系?”

    “jiejie冰雪聪明,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所以我就不多说了。”阮沁跃下马车,手中的铁扇猝然间不见了踪影。她朝珊瑚伸出手去,诚恳地道:“我想你与我一样想知道,北盟主利用你的理由,是消灭南方组织的进攻,还是削减沉雁山庄的势力。”

    这回轮到兰烬眯着眼睛笑了:“阮沁姑娘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明里,端木辞与颜水宫势同水火,但谁知他们是否暗中联手?要不然,端木辞怎会让沉雁山庄三位坊主都交出坊主令牌?这样做,他似乎没什么损失,而任公子也没有得利。端木辞断不会做出这样损己利人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你想的太多了。”兰烬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知道的太多就不好了,所以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珊瑚笑道。

    阮沁秀眉一紧:“你说什么,颜水宫与端木辞联手?这不可能啊,颜臻上次还伤了杨阙和锦绣二位坊主呢。”

    “伤的是二位坊主,又不是他端木辞本人,你怎知道不是?”珊瑚道。

    “你们都不要争辩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同去证实一下吧。”说话的是任倾欢,只见他露出神秘的笑意,“不要问我无聊的问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一无所有。”

    阮沁点头称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蹙眉问道:“杜秋微现在还在端木辞身边吗?这样太危险了,要把她带回来才是。”

    兰烬神色一紧:“我没来得及去搭救她,就赶过来了。都怪我太相信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一层……她现在应该被婉约宫的人带走了吧。”

    “婉约宫?”阮沁沉吟,“这下麻烦了……”

    “这样也好。”任倾欢眉间轻蔑的笑容一扫而逝,“复杂一点,我们也看得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