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年前那个风雨夜
淳于妩看着手里的瓶子,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外间却响起了推门声,“郡主,早膳备好了。” 淳于妩一下站起,是凝碧! 她下意识看向宫翊,他没戴面具,出尘绝世的脸俊朗非凡,只一眼恐怕就能让人认出他的身份。 北越质子出现在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的嫡女闺房中,一旦传出去,就不是她名声彻底洗白这么简单,整个将军府都会跟着遭难! 绝不能让人看见宫翊在她房里! 可她的衣柜都摆在珠帘后的外室,宫翊现在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淳于环顾四周,内室没摆家具,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她身后的床榻。 见淳于妩目光落在床榻上,宫翊立刻就洞悉了她的想法。他目光扫过被褥上的血衣,眉头紧紧皱起,“脏!” “脏也得躲进去!翊皇子,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你应当知道被人发现你在我闺房中,后果有多严重。” 淳于妩无语,之前她又脏又臭和他共处一个马车里,他没嫌弃,这个时候竟嫌弃起来,不是矫情是什么? 宫翊却依旧不为所动,直直站着。 外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见宫翊没有动作,淳于妩情急,一咬唇,直接上前拽过他,将他推向床榻。 宫翊不料她会由此动作,毫无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坐倒在榻上。 血衣近在手边,nongnong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宫翊脸色变了变,正要起身,房间门被推开。 凝碧领着婢子鱼贯而入,边走进边招呼端着菜肴的婢子们道,“郡主刚受家法,身上正疼着,不宜走动,将菜肴都摆到内室小案上。” “不必端进来,我就在外室用。”淳于妩忙制止,快步往外室走去,临走,她瞟过宫翊,眼神里满是警告。 宫翊扫过榻上的血衣,淡漠的目光陡然变得复杂,一丝怒意一闪不见,顿了一顿,他抿唇默默躺下,拉过被子盖好自己。 外室,梨花木方桌上已摆满各式菜肴。 淳于妩一落座,凝碧立即递上筷子,“郡主,那顿鞭子您流了不少血,奴婢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些补血的菜,您快趁热吃。” 淳于妩点点头,接过筷子,随意夹了些菜到碗里,吃了两口,见婢子们仍在一旁侯着,淡淡道,“都先下去吧,我用完膳再叫你们来收拾。” “是。”婢子们齐声应着,行礼退下。 淳于妩又望向凝碧,“你也下去吧,你的伤也得上药。” 凝碧摇头,“郡主,奴婢只挨了一鞭子,不打紧。您自幼不喜欢独自冷冷清清的用膳,况且您又伤的不轻,奴婢还是留下来伺候您。” 淳于妩闻言筷子一顿,一个人性格陡然转变可以推给受的刺激或者经历的磨难,但一个人打小就有的习惯却不能轻易的更改。 凝碧是这具身子主人的贴身婢子,且心思细腻,若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将会是件麻烦事。 淳于妩不再拒绝,任由凝碧伺候着用起膳来。 屋中没有旁人,一时半会儿宫翊不会被人发现,他敢嫌弃她的被窝,那她就让他多在里面捂一捂。 半晌,淳于妩用完膳,正放下筷子起身之际,内室榻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淳于妩身子一僵。 凝碧已疑惑的朝内室望去,“郡主,刚刚好像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淳于妩也看向内室,一眼便看见原本摆在被褥上的血衣,此刻已经掉在了地上。她若无其事道,“可能是衣服滑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见凝碧的目光仍在内室,淳于妩接着道,“我用完早膳了,让人来收拾吧。” “是,郡主。”凝碧将信将疑转回目光,走到房门处,招呼着候在外的婢子们进房收拾。 待婢子们利落端走残羹剩菜,淳于妩缓缓开口,“凝碧,你也别守着我了,下去吧。昨晚我睡得晚,早上又挨了罚,现在身子乏得很,想补个觉。我没睡醒前,别让人来打扰。” “是,郡主。”凝碧恭顺应下。 下一瞬,她却猛然转身,往内室走去,“被子被血衣弄脏了,奴婢给郡主换床干净的。” 那步伐快得竟让淳于妩来不及开口拦下。 淳于妩心顷刻被提了起来,快步跟了进去,当先瞟向榻上,稍显凌乱的厚厚被褥有几道起伏,打眼一看,并不能看出里面藏了人。 她抢在凝碧弯腰去掀被子前,坐到榻上压住被子,“凝碧,不用这么麻烦了,等我醒了再换吧。” 凝碧看着被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望向淳于妩,目光纯真诚挚,“可是郡主,血腥味这么重,你怎么能睡得好?” “血腥味都是地上衣服散发出来的,你将衣服收走便是,我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只想倒头就睡。” 淳于妩掩唇打了个呵欠,躺倒在床上,眉目间满是困倦。可实际上她的心却如急鼓般猛烈地跳着。 她躺下的这一处,被子下那属于人体骨骼的坚实感,无比清晰。 宫翊还在榻上! 只要凝碧伸手触及床榻,立刻就能发现被子下的异常。 淳于妩暗暗握紧拳头,偏头看向地上的血衣,“凝碧,你再不将衣裳收下去,血腥味可就真的熏得我睡不着了。” “那郡主睡醒了唤奴婢一声。”凝碧见淳于妩压着被子动也不想动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只得弯腰去拾血衣。 “嗯。别让人来打扰我。”趁着这一刹那,淳于妩翻身侧躺进被子里,睡眼惺忪地朝拾了血衣站起的凝碧挥挥手。 凝碧望向榻上,见淳于妩睡过去,踌躇了下,转身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外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淳于妩才慢慢睁开眼睛,刚打算掀了被子下榻去将房门锁上,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蹙眉,正准备开口,却陡然一阵天旋地转。 一片雪白的袖袍云一般从她脸上轻柔拂过,待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被宫翊已翻身压下。 那张似淡天琉璃般的容颜近在咫尺,挺俊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她几乎能数清他浓密的睫毛,甚至她只要仰一仰头,就能吻上那抹宛如胭脂的薄唇。 他的身子紧紧压着她的身子,透过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凉的体温,以及属于男子特有的各处特征。
一刹间,淳于妩如同石化。 索性胸前鞭伤被这番动作牵动引出的火辣辣的疼,又迅速让她找回理智,也压下她脸上的潮红,她瞪向宫翊,“让……” 淳于妩一下噤声。 宫翊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似燃着蓬勃怒火,又似蕴着深寒的杀气。 顷刻间,淳于妩只觉得被丢进冰火中辗转,心中萌出的旖旎暧.昧顷刻被烧尽被冰封,一丝不存,只剩下窒息的迫人感和遍体冷意,连胸前惊心的痛,似乎都变得不再明显。 淳于妩一动不敢动,“翊皇子,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们心平气和的谈谈?” “说。”宫翊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动作。 淳于妩放缓呼吸,“我知道翊皇子有洁癖,可方才情况紧急,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也知道是下策?” “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若不让你躲榻上,就只能让你钻床底。按你那股傲劲儿,我要敢说,这会儿只怕我已经过了奈何桥。而且怎么算,牺牲最大的都是我。我拿的可是自己的清白做赌注!方才我的婢子若是真掀了这被子看见了你……’ 淳于妩咬咬牙,“试问,私藏男人在床上的女子,传出去,谁还敢要?” 闻言,宫翊眸色一浓,捏住淳于妩的下颌,“就是不传出去,也没人敢要你!” 语落,宫翊抬手拂开淳于妩的袖子,露在空气里的那截藕臂,带着雪莹的色泽,却唯独不见本该绽放在其上的那颗守宫砂! 淳于妩愕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守宫砂没有了?” 一线杀气在宫翊眸子里翻腾,他陡然加重手上的力道,“你还是没有想起!” 下颌被捏碎一般剧痛起来,淳于妩抬手用力挥开宫翊的手,因用力过猛,胸前的鞭伤似乎裂开了,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脸色白了白,看来宫翊得不到她的回答是不会罢休的。那么即使再拖下去,总归还是得面对。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一刀,那她还有什么可拖延的?也该理清和宫翊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更该和他做个了断!否则,继续被他这么纠缠下去,她的心脏迟早得超负荷,迟早小命得玩完儿! 淳于妩迎上宫翊的视线,带着豁出一切的凛然,“对,我没有想起!我不仅没有想起还很不解,我究竟是你的恩人还是仇人?若是恩人,为何你几番对我起杀意?若是仇人,出狱以来,你又何必自相矛盾救我?” 宫翊抿唇沉默。 淳于妩见状深深吸了口气道,“翊皇子,既然你不愿提,那一切到此为止,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互不相干。可好?” “你是这么想的?” 淳于妩点点头,“你我身份实在不适合有任何交集。” 宫翊眼底怒意倏然激.荡,“那两年前那个风雨夜,你是不想负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