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剪不断
香炉上袅袅的香烟升起，弥漫出一股香甜的气味。 墙上的海棠春睡图点缀出一股子慵懒。 元氏半椅在榻上，柳绿的卦子，桃红的裙子，杏色的抹裙衬出胸前的白腻如脂，卷起了一截的手腕上红玉镯子显得如此地妖艳，那一只丰润的玉手此时正执在一个白面中脸男子的手中，男子在元氏的耳边，正悄声地说些什么，惹得元氏一边笑一边用帕子打他，随着她的轻笑，那两玉若隐若现的玉兔晃出诱人的波浪。 李枚刚到门口，正打着瞌睡的丫头听到脚步声，一个激泠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二姑娘，您来了。” 声音大得有些刺耳。 里头的笑声便歇了。 李枚由丫头掀的帘子入内时，眼角正好扫到元氏的手刚刚从男子的手里抽离。那是一个约四十上下的男子，虽然到了中年，不过，保养得却是极好，面孔斯文英俊，留着短须，带着股中年男人的成熟稳重。 李枚心中暗自冷哼一声，脸上却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娘，您找我？” 又对中年男子行了个礼。 “秦伯伯，好久不见，一向身体可好？” “好、好。” 秦门庆笑得慈爱，上下打量着李枚道。 “托二姑娘的洪福，还好。都说这女大十八遍，才几天不见，二姑娘又变漂亮了，要我说，什么京城四大美人，全是那些人没有见过二姑娘才这么说的。那些人往二姑娘面前一站，就全变成庸脂俗粉，被比下去了。” “秦伯伯您过赞了，小女愧不敢当。” “对了，还没有恭贺二姑娘大喜了，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光顾我们锦衣阁啊。这是伯伯一点小小的心意，二姑娘请笑纳。” 提及亲事，李枚的脸蛋微微发红，却没有收下礼物，只是看向元氏。 元氏点了点头，道。 “你秦伯伯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李枚这才道了谢接过。 秦门庆就借机生意忙告辞了，只留下锦衣阁的师傅来为李枚量尺寸。她的嫁衣将由锦衣阁为她赶制，量完尺寸，看了师傅拿来的图纸，又选了料子，提了一些修改意见，就定下了。师傅离开之后，娘俩个一起叙话，元氏话题一转，就扯到了李娆的身上。 “你jiejie也真是，碰到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也不归家，就住在外头。这知道的，晓得她素来性子倔强，不好意思回家；这不知道的，还道我这个做后娘的，连个前妻留下的女儿也容不下。 你爹再过几日就要返家了。 在这之前，你去见见你jiejie，让她回家来吧！” 李枚咬了咬嘴唇，有些为难，想要拒绝，可是，扫过元氏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后，还是低低地应了声。 “是，娘。” 元氏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面露倦意，挥了挥手。 “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李枚方走出房门几步，就听里头又传来了一阵笑声，里头，还和着男人的笑声。李枚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快步离开了。 元氏房内，被翻红浪，两具白花花的rou体紧紧地交缠在一起，汗水很快潮湿了床单，啪啪的撞击声，女子动情的叫声，男子的粗喘声，床板吱呀吱呀的响声，交织成了一首情与欲的交响曲。 随园 春日的午后，李娆春困未醒。 天气微有些热，她不耐地将被子掀在一边，一只修长的玉腿交缠着大红的被面，黑如墨的青丝凌乱地散着，遮住了半边的俏脸和一半的香肩，薄纱制成的长睡衣下，肌肤若隐若现，胸前两点红蕊，若红梅初绽。 兴匆匆地冲入李娆房中的南随风，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一副香艳的画面。 按说，他也是风月场中的常客，这种场景见得也多了。可是，这一回，不知为何，却是口干舌燥，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就在这时，“嘤咛”一声，李娆微微地张开了眼，漫声唤道。 “茶。” 南随风的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有一种拔脚就逃的冲动。不过，一想到如果现在逃走了，这个女子还不知会怎么小瞧了他，南随风就硬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只有这个女子，他总是不想输给她的。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移动了身体。 一杯茶递到了李娆的嘴边。 这手，不是属于春萌的。 往下看，一截白衣的衣角，属于男人的，衣服料子上好。 在这园子里，只有一个人，才能够这样长驱直入，没有任何人阻拦地来到这里。也怪她平常睡觉的时候喜静，总是不喜欢丫头们留在院子里。刚才的声响惊醒了她，还在想，是哪个丫头不晓得规矩，这个时候来拢她。 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李娆不动声色接过了茶盏，轻抿了一口递给了那主人，又不疾不徐地用手扯起了被子，用它盖住了几近****的娇躯，这才抬起眼，笑看轻嗔道。 “你这人，原来以为是个翩翩佳公子，几时也学得那采花贼这般孟浪了。” “我要换衣了，回避一下吧！” 南府书房 空了好些日子的书房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今天因为主人的回归又焕发出了生机。翠楼折了枝桃花，正往书房赶，那班小丫头们，也太偷懒了。公子也不过近月没到书房，竟然插的花就蔫了，也不晓得放了几日了。书房的空棂上，也都积了灰了。真是，仗着公子性子好，就一个个越发不上心了。翠缕暗想，等公子不在的时候，看她怎么治那班小妮子。 “翠缕，听说表哥在府里，是不是真的？” 兴匆匆前来的是西边府里的表少爷南随云，一身湖蓝的衫子衬得人越发得精神，手里的扇子一摇一晃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嗯，公子在书房呢！” “好，我这就去寻他。” 南随云大步地朝书房走了去，一到就大呼小叫地道。 “好你个家伙，今天总算逮着你了。真是，就是见皇帝老子也没有见你一面这么难啊。怎么，今天不去探访美人啦？” “那边的事告一段落了，小戏子也学得差不多了，我还去干嘛。” 南随风淡淡地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笔搁在笔架上。 旁边的丫头们忙端过温水，毛巾，服侍他净手。南随风生性喜洁，这一点，全京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么冷淡？” 南随云满脸失望，不甘心地道。 “听说，那可是个绝色美人儿，听说，连京城四大美人都及不上她的风采，你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动心？” “如果是说这些废话，我就不奉陪了。” 南随风在椅子上坐下，丫头们上了茶，南随云又跟着他到了小厅，要了龙井，知道南随风的脾气，南随云还有事求着他，也不敢再在这事上纠缠，真接说了重点。 “这几日，东边山上的桃花都开了，天气也好。紫衣他们几个闹着要去东山那边踏青赏桃花，表哥也一同前去可好？” “就这么简单？” 南随风怀疑地看着这个表弟。 南随云搔了搔头，嘿嘿地笑着，搓着双手道。 “不瞒你说，我已经用你的名义给胭脂楼的胭脂姑娘，揽月阁的皎皎姑娘，凌波院的云涛姑娘，寻芳馆的淡菊姑娘下了贴子。到时候你人不来，她们掉头就走，我这面子往哪里搁？又怎么跟那班兄弟交代？” “你又拿我的名义瞎胡闹了。” 南随风无奈地看着南随云。 “表哥，就当救我一命啊，救人一命胜过七有浮屠。” “对了，我还用你的名义请了一个人，你说她会不会来？” “谁？” 南随风的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是那随园的李夫人。” “你说，你的这个面子她可会给？” “南随云！！！” 南随风的脸色一变，大喝道。 见南随风真怒了，南随云缩了缩脖子，“不好，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表哥，我走了，三天后见啊”，边说，南随云边倒退着出了书房，只是，走到门槛处，忘了跨那高高的门槛，狼狈地跌了一个跌。 不过，他倒也洒脱，跳了起来，拍了拍灰尘，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表哥，向来洒脱。怎么竟然只是听到那李夫人的名义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那其中真的有些什么？ 南随云发出了声声jian笑，看来，那一天有好戏看了。 而留在书房里的南随风的心中一时竟然慌乱了起来。 她收到贴子会怎么想？已经有七日未见了。如果她来了，见到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他呢，又该跟她说些什么？ 想着这些，一起竟然思绪起伏，痴了。 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容。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往常，对这句话南随风总是嗤之以鼻，可是，这些天，竟然总是摆脱不了她的影子。难道，他南随风也有这么一天吗？ 不、不会的。 他南随风没有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女人所左右。 还是一个被休弃了的女人，不可能的。 他的手一挥，茶盏落在了地上，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