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暗恨萦
帕莎曼正与何音手挽手走在通往星汉阁的鹊桥上,后边会不会追來她喜欢的男人,帕莎曼真的不知道。 在日渐沉沦的情欲里不顾一切地放逐自己,于她而言,并沒有后悔的时刻,她太爱云洛忠,爱到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对他难以言喻的执着与疯狂。 刚下了桥,边听身后真的有脚步声咚咚而來,何音替她回过身看两看,手臂悄悄动一下,帕莎曼便知道就是洛忠了。 于是不等他出声,自己甩下何音把腿往星汉阁深处的走廊跑,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笑着抹起眼泪鼻涕。 洛忠追上何音,脚步却并未停下,对他认真地说道:“帕莎曼是我的,何老板还是省省吧。”话音沒落全,便急着往里而去。 南山寺在城外,衷瑢从医馆离开后抓紧时间出城,她独自一人,在车马渐少的路上愈显孤单。 偶有几对老少相携着出入庙门,门口的老榆树下还坐了两个卷衣袖裤腿的青年,正对着过往女人不断观察。 衷瑢來到石阶前,把腕上的小篮子推上一点,沉口气,昂首挺胸地跨上一阶阶台子,香火在大炉鼎中燃旺化灰,散成阵阵青烟弥漫起呛人的气味。她受不住熏呛,快了步子往一旁绕,正好到了青年面前,引得两人朝她招呼道:“小娘子一个人來啊?” 看着年纪应该是跟自己差不多,而且他们面上手脚均是干干净净,头发仔细梳着,一点沒有乡野味道,于是她放宽心,礼貌笑道:“一个人呢。” 两青年见能说上话,便又接着聊道:“有时间沒?我们哥俩是城里善妆坊的,这段时间在招人做活,工钱很可观,老板人也和气,就是去的时日比较长,要连着,所以回不得家中。” 衷瑢正好在歌楼闲着无聊,想自己手边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云长天给置办的,这阵子攒的钱虽然够温饱,但是绝沒有到自有生活的程度,因此对这份听起來还可以的活有点兴趣,她便摆正了脚步,身朝他们询问起來:“善妆坊做什么的?我怎么沒听说过?” 有一人连忙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拇指大的瓷瓶子,拔去口上的红团,倾倒出里边的一些粉末在掌心里,向她伸过去,讲解道:“我们店是研制香粉胭脂的,娘子看这个粉末就是最新调的配方,京城里很多香粉铺都朝我们店來拿货,所以最近人手不太够,要分瓶,要装箱,活需要细心着呢,我们这些糙老爷们手粗沒法做。” 原是一些手工活,衷瑢看看粉末,就那么遥遥地也能嗅到它若有似无的香气,果真是难得的上品,那么这家沒在城里见到过的店面,凭着这香粉质量來看,应该还算挺上档次的咯?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问道:“那你们店在哪里呀?改天我带姊妹一道过來。” “可以可以,我们善妆坊就在东泊街的北边,很大一间进了坊门就能看到,娘子记得带上姊妹一起过來,就说是阿庆与阿丁推荐的,这样我俩也有提成拿,娘子看这样可好?”这个叫阿庆的青年说时转了身朝无人的地方,呼一下将香粉吹了散,拍拍掌心,干净了,小心地将瓷瓶子收进袖里。 衷瑢看看那个小巧的瓶子怪可爱,自己身上还有些铜板,便打起主意,想问阿庆买下,但是他收的仔细,愣是不肯再拿出來,诱着她说道:“娘子早点來我们店里,就能买到了,如果你留下做活,我们老板大方,结工钱的时候还会送你两大瓶,到时候就不是这么小的样了。” “那行,我明天就往东泊街去,你跟你们老板说说,让他留两个位置给我们。”她话毕道别,重新走进那阵烟雾里,可能烟灰实在太呛,呛得她有些头晕乎乎,身子不太舒服,抬头看寺庙的牌匾,那么大的字体竟也模糊了。 “不行不行…”她呢喃起,还是不进去,赶紧回歌楼的好。 有惊无险地回了楼里,进厢房门时人还是有些不舒服,衷瑢一脚还沒跨过门槛,人先扶着门板慢慢蹲下去。 正好房里等着梁又梦,她坐在桌边清算手里一叠叠的票据,上边是问筠山來的收入,今天可以跟衷瑢说个仔细,向她坦诚一半的茶山其实在自己手上。 但是衷瑢这幅模样,着实有些让她诧异,赶紧抛开拨到一半的算盘,将衷瑢拖到里屋榻上,一面命人送凉水,一面解她勒紧的腰带。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了?”梁又梦抽出手绢來替她擦额上的汗,低声唤过几回,总算得了些回应:“沒事,我这两天是有些不舒服,本來今天还想去医馆的。” “那我找大夫來,你睡着。”梁又梦说时要走,让衷瑢一把拉住,就在这片刻,对香料很有研究的梁又梦嗅闻到了非常不好的气味。 她折返到榻前,俯下身仔细往衷瑢身上吸气,惹得她有些微痒,因此问道:“你怎么了?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你去过哪里?”梁又梦口气有些严肃地问道。 “南山寺,怎么了?”衷瑢心又开始砰砰跳,像是自己做了坏事被发现似的。 “有沒有碰过什么香粉之类的东西” 衷瑢回想一下,可是大致只记得自己到了寺庙门口后在白雾里呛得要死要活的片段,其他的,后來的,她一片混乱。 “不记得了…我头有些晕…” 这时候梁又梦心里有了大概的主意,她自己会调配香料,对各种奇香异露都有了解,什么果子研磨出來的粉末跟什么花露调在一起能够致人昏迷,这些,她全都有数。 安抚过衷瑢,她暗自感叹这人还真是福大命大,估计是遇上拐带妇孺的人贩子了,居然还能平安回來。 晚些时候,暮鼓还沒敲响,云长天从宫里回來,心里闷着在朝中受的气,低头跨门槛时都是一副苦闷样子。 七叔照常等在门口,接他时说起來:“刚才汀娘來过家里,让我带个话,说是月娘今天非常不舒服,都快晕过去了,让少爷你拖个关系去寻个宫里的大夫给月娘看看。” 这简直就是给云长天泛疼的心撒上一把粗盐,大门还沒进完全,这下立马回身要去请熟识的御医,但又让七叔拉住,说道:“少爷莫急,今天刚好,荀御医來家里给嘉言搭脉,这会还在里边,我帮你去请他过去如何?” 云长天思索片刻,说道:“我亲自去,对了,洛忠在不在?我也有事找他。” “洛忠少爷今天让阿曼喊到歌楼去了…”老头干笑两声,只好老实回答。 七叔陪他一起到了董家院子,寻到嘉言卧室的门口,见到里边果真有几人围坐在桌边,时而低声时而放声大笑地说着话,看起來其乐融融,竟是他不常感受过的氛围。 云长天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一个meimei都在很多年前自己出去闯荡了,父亲常年不回家,母亲独守空房不讲,还要和二娘斗气,斗來斗去,十多年二十多年,都沒有一个结果,反倒是因此将唯一一个愿守家中的亲生儿子冷落了。 此时看着别家的欢乐,云长天羡慕中带了嫉妒,又有些幻想,如果未來的日子,也能跟衷瑢,还有他们俩的儿子女儿在同一屋里欢闹,这该有多好。 也不知道衷瑢的体质,能不能怀上…他颔首暗生出疑问,很快让屋里察觉他俩的嘉言打断道:“你怎么來了?” 七叔上前与云嫂还有荀御医交涉道:“嘉言身体好些了吧?时常走动走动比较好...这汀娘今天來话,月娘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让我和大少爷麻烦荀御医去歌楼一趟。” 听说是衷瑢,嘉言有些不服,心里暗恨她抢走云长天还不够,竟然连看病的大夫也要一同笼络了去,顿时心火丛生,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在云长天面前,只能讪讪笑道:“既然是月娘,叔叔就快些去吧,我已经好很多了。” 七叔听此,客气地过去请人,云嫂倒是藏不住气,怨念道:“真是报应。” 云长天知她还在气衷瑢推董嘉言这事,自己弟弟的亲骨rou就这么夭折在腹中,理应是该有所怨言,他也不能回击什么。 他不去搭理云嫂,反而向嘉言淡笑道:“刚好洛忠也在歌楼里,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他。” 果然话一出口,云嫂立马变了脸,质问道:“大少爷你说洛忠今天去了那什么曲的歌楼?” 董嘉言脸色也不对劲了,微微低下头咬紧嘴唇,额发散下來,遮住了半张嫩白的脸。 云长天看着她,便也不再讲什么,转身带了七叔与荀御医出门,只留屋里两个女人孩子陷在极闷的房里。 待他们走了,云嫂赶紧上前來劝嘉言:“你听我说,搞不好大少爷这是故意说的,洛忠真去公务了呢?” 但是嘉言不想听,深吸一口气,忍着眼泪轻轻推开她放在肩上的手,低语道:“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