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浮生尽
九娘看她有点懂了,便明说了自己想法:“我为了云长天苦守云家这么多年,虽然与他复合无望,但毕竟夫妻情分还是有过一阵,他能真心喜欢你,我便就是再善妒也会替他替你高兴几分,不为别的,因为你也是值得他爱的娘子。所以不能看着你在这家里受欺负。” “值得”两字把衷瑢捧上了天,想來云长天多优秀,自己何德何能,光凭着一张脸就捆了他在身边。 “九娘言重,少爷只是一时迷恋月娘,其实他对你还是很在意的。”她又自以为是地辩解道。 九娘不似董嘉言偏执,面对她的奉承话淡笑着应道:“再在意又如何,我们这一世缘分已尽,你看,若不是因为你,我今年还见不到他。说明你跟他的姻缘深,知道吗?” 衷瑢低下头去,想起净姨说的,她和云长天应该是失了缘分不可再纠缠。 她很相信这些深奥的命理,可是一时间到底哪家对哪家错分不清了,因为两边听來都有道理。 “那九娘说,我该怎么办?”她干脆抛弃这种无用的纠结,直奔主題。 “刚好这两天我要回娘家,不如跟我一同回去看看吧。”九娘提议道。 衷瑢突然觉得这事会不会有诈,怕又是什么鸿门宴董门宴之流,赶紧婉拒了。 “你别急着不理我,我也就是顺口一提,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找了长天洛忠一同陪你。”九娘笑道。 但无论如何衷瑢还是有些惧怕她的,人心难测,还不如不信的比较好。 看她拒绝的神情,九娘也不好再勉强,说了点祝福的话,本想着带她一起去水台边摆上一席,想不到云长天找上门來了。 他看衷瑢低着头略有为难的样子,脸色便阴沉下來,对九娘说道:“你这是想把我身边人都拉拢走,好孤立我吗?” 衷瑢赶紧站起來解释道:“你误会了。。” “你给我过來!”他厉声将她唤回身边,拽着拖着就出去了。 屋里沒了其他人,九娘显然对他的话不很在意,但是仍旧徒生一股悲哀出來,直化作无声的叹息。 云长天一路走一路对衷瑢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接近她知道了吗?” “为什么?”她很不解,九娘是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了。 “沒有为什么,你只要听我话就对了,这个家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小心被人算计。”他走得飞快,长发都被风吹起來飘到身后去。 衷瑢跟着只能跑起來,本來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用力甩开了手,停在原地不动道:“既然你家这么危险,那我不嫁了。” 这分明是赌气的话,云长天听得出來,见她怨念丛生的模样便软了态度说道:“别闹了。” “你自己说的,我要是进了门就有很多人來算计我,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嫁给你云长天吗?要是得冒这种风险,我干脆回德爷那边,一辈子在歌楼卖艺來得舒心些。”她皱起眉头认真抱怨。 两人僵持在原地,他上前也不是,立刻走掉也不是。她一双眼瞪着,秋娘眉拢着,气鼓鼓怨幽幽,似水似风的形态柔若无骨,又是柳叶连枝,百折不断的韧性缠在身上,好不叫人心疼和垂怜。 云长天因此退步道:“我就是怕万一,如果你真要跟九娘去亲近我也拦不住你。”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让我跟她有來往?”她问道。 关于和九娘的关系,他疲于解释,实在是怕她再次误会,不得不又牵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怕你也站到她那边去,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对,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她听不大懂,双手环住他的腰纠缠起來,不让他再走一步。 他往天边望了一下,见快到午时,敷衍道:“你这么爱问为什么是不是太闲了?” 说时弯下腰,把她拖到了背上。 他这么高,衷瑢感觉像突然腾空似的,视野都放远放宽了许多。 两人暂时放了不开心的事,慢慢行在阳光里,冬日的太阳灿烂但不热烈,正好的清冷。 “算了,我也不问了,总之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凶。”她轻甩头碰着他的脑袋,趁人不注意还嘬咬他的耳朵,惹得他躲了好几次,鬓发都散乱出來。 “别闹!”云长天还是一口下军令似的严肃语调。 她不服了,绕过手去捏他梗梗胡渣的下巴,直把自己的手扎疼了也不过逗他一笑,女人的手这么软,怎么捏得动他的皮rou? 她这么不安分,云长天想办法來教训她,正好行到一处无人的废弃庭院门口,他将衷瑢放到了颓圮的矮墙上,那高度正好让她跟自己对视。 衷瑢努力控着身子坐安稳,晃起双腿,手还牵着他不放。 她沒料到云长天有意松开手,就留她自己一人在墙上保持平衡。 云长天站远了一步,装着模样训道:“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安分点了?快给我反省,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跟我闹腾了。” 衷瑢不敢跳下去,看着他的凶悍只好缩起脖子试着往外挪点点屁股,慢慢地放腿脚。她手脚这么不灵活,鞋跟滑着土墙都刨出了一片坑來,他觉这小娘子实在弱不禁风,沒有他來护着如何活? 云长天看不下去,终于上前扶了她重又坐安稳,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此时她眼中怨他的怒火都燃得厉害了,觉得语气说淡了说轻了,像是顺了他的意思在讨好他。若是说浓了说重了,又真要惹了他这位从小受娇宠的少爷不开心。干脆什么都不讲,就让眼神和态度说话。 他们对视着,云长天心想还从來沒人这样跟他闹过别扭,特别是女人,这娘子果然性格不是一般的倔。 他试探着问一声:“想下來吗?” 见她点点头,这份别扭里立刻添了大可怜爱的孩子气,他忍着笑意凑过身去让她攀好再把她带下來,哪知衷瑢对他的大男人主义坚决不妥协,搂着他脖子就不让动了。 “快点。”他的大手摁到她的后脑勺,轻轻安抚道。 她仍是不肯出声,明知道按他性格是由不得她倔的,但是衷瑢孩子脾气,最是叛逆的时候,仗着他的宠溺和自己的喜欢偏要挑战他的耐性。 云长天再忍让也等不了她不知何时才能重新依顺的脾气,强行将她抱了起來,还不让着地。 衷瑢伏在他肩头上,终于肯说话了:“你生气沒有?” “你说呢?”他半扛着就大步流星地往自己住处走。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她犟嘴功夫一流,路上跟他绊了好久,仍是沒分出个胜负高低來。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放了人关了门,把她拉到里屋的榻前吩咐道:“成亲之后就不给你安排独立的院子了。” 她一听,这不行呀,嫁都嫁了居然沒有这点福利,反驳道:“那我住哪啊?” 他弯腰拍拍榻面,说道:“这里。” “这里不是你住的吗?”她装起嫌弃的模样來,学着他的样子也去拍榻面。 “我说住这里就是这里,你哪儿都不许去。”他又是强硬的态度,容不得她半点反抗。 衷瑢有意跟他作对,不惹他对自己生愠怒,她还真不甘心了。“我偏不要每天跟你待一起,万一你不开心找其他的女人來,我不得流落到外头去,连个睡的地方都沒有?” 云长天一张冷脸都摆下來了,斟酌半晌才回应:“你留还是不留?” “不!”她想都沒想就回绝,但是话出口就后悔,看他一副要吃了自己的神情更是有些慌了。 云长天的确有些不开心,从小到大当惯了少爷哪里遇过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有这顺起來千顺百顺,忤逆起來能跟他一路死撑到底的女人。 他最后问道:“你再说一遍?” 衷瑢知他真生气了,可也觉得因此动怒有些过头,不至于让他拿了训手下的态度对付自己。 她终于不再说话,垂头抬眼盯着他,直把云长天的火气一点点盯沒了,反而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对。 踌躇着该不该说句道歉的话,可是大少爷情结还死缠着云长天不放,让他实在说不出口,两手准备着去拥她,放放举举几回都觉得角度不对,无奈放了下去。 衷瑢看他像是有意來安慰,顺着他的意思主动靠了上去,紧紧缠着他不放开,问道:“你生气沒有?” “你说呢?”他故作原先的生气态度來应她,可是语气里不自觉多了点妥协和对她的无可奈何。 “那你要惩罚我咯?大将军?云大少爷?”她抬起头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云长天真是对她一点办法都沒有,骂不得怪不得,连说句语气重的话都要惹了闹不完的别扭。 他叹口气又将她抱离地送到外屋的凳子上严肃道:“等成亲了有的是机会罚你,现在我要先跟你说清楚了,衷瑢你从今往后就是我云长天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腿上,模样乖巧,仰头朝着他笑道:“不然呢?还会是云短天的人吗?还是说会冒出來个什么云长地云短地?” 这调侃惹得他不禁无奈地笑出來,接下來的话也不知从何讲起。 云长天整理了头绪挑重点说道:“你别顶嘴,我先说好,成亲后你就住在这里,行礼也放到我屋里,还有练琴就到书房去,我会让人给你整一个地方出來。以后你除了去账房领月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直接跟我说,我不在就找洛忠,不要担心钱不够。 如果以后我又要出征了,你绝对不能跟去,就给我安心留在家里。我从外面远行回來前通常都是会写封信,以后我只给你一人写,记住了吗?” 衷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不小心又惹你生气了,你要赶我走怎么办?” “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他俯身贴近她的脸,皱着眉问道。 她脑海里浮起些极尽缠绵的画面,沒忍住笑意,轻笑着就往他侧脸吻去。 云长天估计是有意引她,赶紧直起身往里屋走,果真这小娘子也跟了來,刚穿过珠帘就被他返身紧紧抱住,开始往唇舌间挑逗起來。 两人身体里都有把火在烧,衷瑢实在受不了他温柔的霸道,蠢蠢欲动自不必讲,就是这刚过午时的晴暖天气也抚的人心醉神迷。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这一时刻,早已克制不住大火一般的情欲,抛却了理智抛却了原则,像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云长天的外披刚卸下,却忽听得一阵肚里泛饿的声响,犹如惊天雷,扰了两人节奏。 原是衷瑢从早到晚沒吃过饭,她左手还留在他肩上,右手捂着肚子,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云长天此时也只剩一副“随意随意”的神情,想着今天真是不顺,两次机会都沒把握住,看來要征服这个女人还真要老天爷脸色了。 他私心想着,只能翘起嘴角,低头笑笑。 衷瑢赶紧捡起外披,抖整齐了给他穿好,又是绕道前面來细心系上腰带。看她专心的样子,他想到未來的每个清晨午后从梦里醒來都能看到她,享受她为自己忙碌担忧,云长天忽然就对今天的不顺利释怀了。 來日方长嘛,有的是时间。 衷瑢忙活好,又拾掇了自己,这才牵过云长天的手,一起出门去吃饭了。 (卷一·浮生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