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截止(求月票)
烽火台东四里。 红色旌旗猎猎飞舞远望旗面那个大大的“孙”字如同跳荡在火海之上。喧嚣声如潮水涌来甚至盖过了两千匹马的蹄音。没错这就是李自成麾下第一猛将孙可望的大军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行军即便是精锐也有些心浮气躁。灰尘腾起然后又被舞动的旗帜抽上天空遮天蔽日两万多人都在“嗡嗡”鸹噪就像一群还巢的野蜂乱得不能再乱。 前面的骑兵还好大畜生们组成一个扩大的松散队型牢牢护住部队的正面。后面的步卒已经开始乱了浑身油汗的士兵们衣衫破烂因为灰尘实在太大一个个都像刚从泥里滚了一圈。他们手上的兵器也五花八门有木棍有竹竿。但铁器却不多老远看去居然不带一点金属的反光。 一辆捆满口袋的大车猛地歪倒在路边的沟壑里几个士兵跳下去使劲推着却怎么也弄不起来。几个士兵大声地咒骂着南腔北调地用污言秽言问候着大车的直系女性亲属。 沟边坐着几个走累了的士兵他们笑嘻嘻地喘着粗气露出焦黄的牙齿。 徐以显骑着一皮大青骡过来看了看这群叫花子一样的士兵无奈地摇了摇头。 作为张献忠手下的谋士之一这个奔袭陈留的计划已经酝酿了两个多月。来的时候他还信心满满六万大军雷霆一击对付高蛮子的五千新成之军怎么看都是有胜无败。张献忠这次尽起精锐尤其是孙可望的先头部队更是百战精兵。 昨天之前陈留军一举一动都尽在眼底。不断有飞鸽传书将消息传来。因为有了陆鹤这条线报。突袭陈留的计划就目前而言还算成功。 可部队一开拔他这才感觉不妙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行军队伍几乎被拖垮了。看来一支军队的精锐与否要到真正的长途奔袭中才能看出来。 “别推了扔掉吧。耽误了行程孙将军怪罪下来。你们几个可担待不起。”徐以显皱了皱眉头温和地对那几个推车地士兵说。虽然在军中地位颇高但像他这样的谋士却不是很得张献忠信任真正带兵的还是孙可望、李定国他们。 也因此那几个士兵并不怕他笑嘻嘻地道道:“徐先生这些东西是我们好不容易弄来了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不急等下就好。” 徐以显还是很耐心地说:“这次进军必须要快你们这么耽搁可不好。” 士兵们还是不听。只说:“先生莫急马上就弄上来。再说了就算我们不管这车不是便宜后面的人吗?” 徐以显有些生气了“你们怎么回事别弄了。” 沟下众人还在使劲。齐声道:“先生莫急马上就好。” 徐以显也只能苦笑了。连小兵都不听自己的话谋士在军中的地位还真是低呀。这年头不带兵你就什么也不是。他和军中的几个谋士都是在湖北谷城跟了张献忠在此之前不过是几个老秀才。本以为跟了张献忠。以张部地实力。没准能混个开国元勋当当却不想一直不受重用。 摇了摇头。正要怒一骑飞驰而来“老徐你怎么还在这里孙将军叫你。” 来人是孙可望副将王启年他也是张献忠的老部下素以作战勇猛著称。今年二十六七模样长得老相听说是孙可望的亲戚很得老孙重用现在是骑兵统领。 “孙将军叫我不知有什么事?”徐以显骑着骡子跟了上去。 王启年自来就瞧不起徐以显这个酸丁听他问懒洋洋地回答:“前面有敌人你耳朵聋了没听到炮声吗?” 徐以显有些惊讶:“有敌人的伏击?队伍里太吵我耳朵又不好。对了敌人有多少?” 王启年:“不知道自己去问。”徐以显讨了个没趣只得闭上嘴巴跟了上去很快就见到了孙可望。 孙可望还是那个挫样个子很矮坐在马上足足比那群骑兵挨了一个头。远远望去倒有些无人驾驶的意思。(也因为个矮加上孙可望穿着朴素混在一群大兵中还真不容易被敌人现好几次中军被敌人冲击时居然都没找到人也自然没有一骑讨的机会。 孙可望作为张献忠大军的开路先锋在江北转战千里大小战阵无数身上却没有一块伤疤。 可若因此而小看这员猛将绝对会吃大亏。这一点从他绰号“一堵墙”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外号意思说他虽然矮却非常健壮看起来像一堵矮墙任何人撞上去都要被撞得头破血流。 他又是张献忠四个义子中同他脾气最像的那个一样残暴一样凶横。 见徐以显过来孙可望扭动粗短地脖子用白森森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徐先生才来呀前面烽火台现高蛮子的伏兵有一门炮。” 徐以显忙小心地问:“里面有多少人装备情况如何?” “也不过三十人左右吧都是火枪手。” “人是不多。”徐以显摸了摸下巴上稀疏地胡子道:“将军前面地势险要只一条官道可容大军通过。敌人装备精良我军虽众但车马辎重较多等下挤在路上被人当头用大炮轰击却是麻烦。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天上的太阳那颗燃烧了一整天的火球已经不那么灼烈而不可逼视西面的山脊上已经有些红:“不如大军暂时停下派步卒准备攻城器械拔掉那个点再说。我估计拿下烽火台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样子如果动作快。” 孙可望想了想:“不过是二三十个蟊贼不用同他们做过多纠缠。” “可是……敌人有大炮呀我军已经疲惫骑兵还好。等下步兵上去……只怕要乱了……”话还没说完孙可望的鞭子已经抽到徐以显骡子地屁股上。 座下那头骡子愤怒地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差点将徐以显摔到地上去。 “哈哈!”众将都大笑起来。 “将军!”徐以显气得脸都青了单薄的胸膛不住起伏。 孙可望“呸!”一声吐了一大口黄黄地唾沫:“放屁我两万人的大军居然被三十人给逼得停下来传出去还不给人笑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可是。等下步兵辎重被人用大炮一轰真的要乱呀请将军三思。” “去你妈的。”孙可望满面鄙夷“胆小鬼!我看你们读书人书读得越多越他娘不像男人。滚!王启年听令。” 正在一边暴笑的王启年忙收起笑容:“末将在。” 孙可望:“你带着你地骑兵先走并四下警戒等我步兵过来汇合。对了把徐先生也带去。他不是不愿意同我地步兵在一起吗好我随他的意。”徐先生三个字咬得极重。 “得令!” “其余诸将军。约束部队随骑兵快通过不得与敌小股部队纠缠。“ “得令!” “哎……孙将军。”徐以显还要说话他太明白后面步兵地战斗力和纪律了那七千战兵还好一点一万辅兵更是一群叫花子。加上为赶路。过商丘时又过门不入众人都有怨气。等下若被人用大炮不停轰炸。非乱了不可。 “走吧徐先生。”王启年一伸手拦住徐以显也将“先生”二字咬得极重。 徐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快快快。不许耽搁。冲过去!”王启年大声吼叫二千骑兵滚滚向西。铁蹄如潮般涌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张献忠骑兵冲锋时的情形但徐以显此刻还是非常震撼。忙给了屁股下的大青骡一鞭飞快地跟了上去。很快马群冲到烽火台前徐以显抬头看了看上面。他的眼力极好即便在暮色中也看得很是真切烽火台上果然有二三十个敌人都穿着一身无袖小棉甲上面钉的铁叶子崭新闪亮。手中的火枪也很奇怪比起普通火绳枪要细长许多。如此火枪的准头就要好上许多。更奇怪的是那枪上居然没有装火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地新式火铳。 在市面上泰西的新式火铳已经有少量流入。无奈价格实在太贵每把要一百多两银。即便是强大的明朝也没有能力换装。敌人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新式火铳? 很快他听到了上面一声大喊“放!” “轰隆!”一声排枪响起前面那个骑兵像喝醉了酒一样在马背上扭动着身体。一股热血从肩甲上地小孔中射出。这个骑兵一身铁甲是一个队正装备极好。 “好厉害的火枪!”徐以显吃了一惊。 “啊!”前面的骑兵终于感觉到疼痛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又很快被奔腾而过的马蹄踩成rou泥。 奇怪的是敌人的大炮一直没有响起来只枪声一阵接一阵无休无止三十人地齐射居然弄出诺大阵仗。若单靠耳朵听还真当成一支两百人的火枪队。 徐以显饶有兴味地放慢脚步“好精锐地火枪手!如果陈留军都如此精悍还真不好对付。而且敌人好象也察觉出用火炮打骑兵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大炮就是用来威吓步兵攻击辎重队的。恩敌人的脑子不笨呀!” “一二三四五……停了!”徐以显数了数正好五枪五枪一过敌人的枪声就停了下来。抬头一看上面地人正在用飞快地动作装填火枪。 “五枪……”徐以显背心突然出了一层冷汗。上面的敌人并没有使用所谓地三段射就一排人站在前面提枪就打打完一枪再换一把。这么说来每个敌人手里有五把?这三十人就是一百多把……一个小队就有一百多把火枪。耗费白银上万两?这这究竟是什么军队呀? 震撼归震撼徐以显也知道敌人装填火药需要不少时间正可趁这个机会冲过去。烽火台前这一段山路不长以装填一支火枪所需的时间计算装好五支枪的时间正够自己冲过去。 于是狠狠地给了骡子一鞭徐以显也猛地冲了上去。 跑不了几步。枪声又响了起来。 座下地骡子脑袋猛一耷拉整个地倒了下去。额头上有一个笔管大小的弹孔。 “好快!”徐以显心中悲叹回头看了看奔腾而来的马群“这回死定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王启年从旁边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猛一用力就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笨蛋。你东张西望做什么?” 还没等徐以显说话王启年手夹就将他夹在掖下就像是在夹一个孩子。 徐以显双脚连蹬。“放开我放开我!” “住口!”王启年一拳打在徐以显头上“再罗嗦老子捏死你!” 这一拳打得徐以显眼冒金星一股深深的屈辱从胸中升起。
敌人的火枪虽然凶猛但准头实在不怎么样。两千人的大队很快呼啸而过落马的也不过区区二十来人。骑兵们丢人战友理也不理。至于烽火台上地敌人留给后面的步兵吧。 徐以显虽然被王启年夹得几乎窒息但本着谋士的职业习惯他还是将这一幕记在心中:以这么远的距离看火枪手用来对付骑兵应该没有任何效果。 骑兵冲过烽火台后。眼前豁然开朗。正是一片宽广的大平原。先前冲过烽火台的那两百骑兵已经等在那里见王启年过来。都是一声欢呼。 在平原上骑兵是最犀利的兵种。 刚才的冲锋消耗了大量地马力骑兵们纷纷从马背上跳下来休息。 “下去吧!”王启年重重将徐以显扔到地上下令“大家听着休息片刻等孙将军的大队过来我们再出。”这里离宁陵城还有八十里路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到。虽然宁陵现在已经被黄冲成一堆瓦砾但城墙还在也不用再费力搭建营盘。 徐以显满面灰尘地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脑袋上的头巾。 战马浑身是汗不停地打着响鼻。骑兵们都“呼!”一声跑到河边顾不得黄河水浑浊将头直接埋在水里。 这一片以前是黄河故道河堤不高有一片宽阔地河滩还不是地上河。 徐以显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腰刚一站起来却觉自己的双腿不住颤抖。刚才生死一线还真让他有些后怕。 步兵迟迟没跟上来喝够了河水的骑兵都散乱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吐着唾沫水中的沙子让他们感觉非常不舒服。 徐以显拐到坐在地上休息的王启年面前小心地说:“王将军要不了多久孙将军地中军就要过来了我们是不是派出侦骑去前面看看。你看现在这情形若是遇到敌人一个冲锋我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不用不用。”王启年看了看光敞敞地大平原“这么宽的地界如果有敌人过来早就被我们现了。累了休息一下。”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孙可望的军法。孙可望脾气不好下手也狠。虽然大家都是老乡说不准也要挨他鞭子。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大喊;“乙标以十人为一队沿河岸搜索距离十里。 “是!”先前冲过烽火台的那两百骑一声大喝分散成二十个小队四下冲去。 “十里搜索范围是不是太小了?”徐以显小心地问。 “不!” 徐以显禁不住微微一颤。 王启年得意地看了看被自己吓住了的徐以显心中好笑:“敌人没有骑兵十里地距离靠腿走过来我军早已做好准备。不用担心。” 太阳西下地度变快地平线上的红色更浓。孙可望地步兵还没跟上来王启年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轰!”沉寂许久的泡声又传来接着是一片爆炒豆一样的枪声。 “恩我军主力过来了。” 王启年点了点头“抓紧时间休息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若能飞到空中此刻的王启年一定会惊讶的张大嘴。那座不大的烽火台正好卡在步兵和骑兵之中将孙可望的大军分成两截。如此孙可望军步、骑分离已经变成互不统辖的两块。 而潮水一样涌过来的孙可望大军在碰到烽火台的疯狂射击后都是一声哄乱叫扭头就跑竟然有点混乱的模样。 人实在太多了将一条官道挤得水泄不通步兵的脚步很自然地慢了下来。不用瞄准烽火台上的每一枪打下去就能收割一条人命。只一个接触孙可望军就倒下了二十多人更有一辆大车的骡子被炮弹将脑袋砸得粉碎车一歪横在路上。更多的大车冲过来挤在一起。加上人又多真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好!”花无缺得意地大笑“打呀打呀把他们都给我轰回去。哈哈这就是张献忠的精锐***连我陈留的预备役乡勇都比不上。” “敌人太狂妄了!”林小满对着下面的人潮随意地扣动扳机“居然没派兵来开道就这么过来还都是大车。” “不过是一群黄皮猴子而以。”纳达尔冷笑一声很奇怪的是花无缺并没有反驳。得意扬扬的葡萄牙人得意地对自己手下的炮兵下令:“换霰弹换霰弹对着敌人的大车打。” “是!”白人炮手同时大笑一点火绳“轰隆!”一团硝烟从炮口喷出。大炮猛地一退巨大的后坐力将烽火台楼板震得一颤。灰尘从地上扬起。 这一炮又打中一辆大车火光中铁丸夹杂着木片四下飞溅将一片士兵掀翻在地。到处都是血rou在飞哭喊声响成一片。 这一炮效果好得出奇正好砸中队尾的那两大车一前一后两辆车倒地加上上面的火枪如暴雨一样打来。士兵们都是一声哭喊也顾不了那许多丢下车辆扭头就逃。十多辆车硬生生堵在一起将道路彻底隔绝。 火燃了起来浓烟弥漫眼前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