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龙蛇演义，大蛇化龙
“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 到如今生逼做叛国黄巾，做了背主黄巢， 恰便似脱扣苍鹰，离笼狡兔，拆网滕蛟， 救国难，谁诛正卯， 掌刑罚，难得皋陶。 似这般鬓发焦梢，行李萧条， 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 高俅，管教你海沸山摇……” 静妃一曲《林冲夜奔》，先是慢板突出林冲内心叹息与悲愤，再是小快板，增加紧张压迫情绪，接着滚拂扫弦、重吟和摇双弦技法模拟风雪交加，到了这里琴曲已经臻至高潮。 叶高山熟读《水浒》，甚至思想里有很浓烈的古代豪侠之风，这一曲真是直入人心。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侯火烧草料场，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梁山……”叶高山脑海里已经逐渐现出林冲雪夜狂奔的意境。 沧州那晚，惨白的雪，殷红的火，漆黑的夜，林冲伫立在呼啸的北风中，一杆丈八长枪，两枪戮了差拨，富安，又一刀剖了陆虞侯，剜了心肺，割了人头，草料场上的熊熊火焰腾起莫名的古怪形状，就像地狱的图腾，在他后背打上复仇的烙印，漫天大雪交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银白色大网，轻轻由空中撒下。他站在遍地的雪白血红中，大口呼吸着带着血腥的冰冷空气，仰头望着洒下纷纷扬扬大雪的幽暗苍穹，悲怆苍凉地长啸道：“好大雪！” 好大雪！ 听得入神了，体内血液都随着沧州夜晚的火焰，燃烧起来。 “若是教我，哪容得那般小人作祟，当场就要杀回京都，将那高贼一家戮得干净！” 叶高山十指咔嚓咔嚓的作动着，抓起桌上白瓷酒瓶，咕咚咕咚灌个底朝天，扔掉那酒瓶子，站起来脚步一擦，一臂如枪射出，食中二指刷的点中一片从风吹下的竹叶，轻飘飘的叶子竟然被他戳成两截。 回身反扣，手臂一抖，骨节发出卡啦啦的错动声，犹如一根大枪抖得枪杆嗡嗡剧震，指头瞬间点出几枪。 岳家拳有枪拳之称，岳飞当年就是枪王，枪术无敌。 以枪法融合拳法，杀伤力大增。 林冲在水浒中也是枪棒天下第一。 琴曲激昂之中，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出现那个提着丈八蛇矛的身影，心动，手就动，叶高山也不去管这是什么场合，起意就打，完全沉迷进了自己的世界。 左右脚磨胫而走，单手倒拖。 他手中无枪，但是心中就好像真正是拖着把长枪奔杀。 以臂代枪，如拨草寻蛇，吐势刺出，十分的凌厉又隐蔽。 唐三爷没教过他枪法，但是将岳家拳里诸多招数用枪术使出，也是一样，每使一枪，他手臂就和真枪一样发出一阵阵颤音，指尖所指，如巨蟒吐信。 欧红雷瞪着眼睛，看得目不转睛。 他知道叶高山肯定又痴性发作，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拳法，身如大枪，杀气澎湃，简直就和激烈昂扬的筝音融合到了一处，好像舞台上的音乐伴舞，融洽到了极点。 静妃不懂武学，但就是觉得叶高山动作意境十分完美。 这种以琴伴武的技艺，她不是第一次见过，但正是见过，所以才震惊。 她压下心头震惊，继续用心拨琴。 琴音进入第四段，陡然失去了彷徨紧张，而是被一种更坚定紧凑的旋律取代，这是林冲下定决心要奔梁山去了，至此，林冲完成了由安分守己的良民向大泽龙蛇的蜕变，正如蟠龙的一声仰天长啸，曾经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已在凄迷的风雪中消失，活下来的，是令整个江湖为之胆寒的豹子头。 而叶高山的枪式也陡然大开大合，由蛇化龙。 手臂骨骼和脊椎都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大龙，大龙出世，气血奔涌，龙吞天。 整个小院里，琴枪和鸣，都被一种大枪化龙的大意境笼罩着。 “武道原来可以这样……”旁观的欧红雷都被感染，体内血液奔腾，感悟十分的深刻。 琴音断绝。 叶高山的大枪也收势了，他伫立了半晌，仿佛还在余韵里回味。 “古有公孙大娘的剑舞冠绝天下，小叶哥，你这枪舞也是独一无二了，叹为观止，叹为观止。”欧红雷抚掌感叹。 叶高山回神后，看着静妃:“没有这林冲夜奔，大蛇也化不了龙，今天这顿饭值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听到你的琴，雷子，我们走吧。” 两个人离开后，静妃还坐在古筝边琢磨了片刻。 然后她取来一只手机，换上一张卡，拨通了一个号码。 “聂总，是我，谭静宜。”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是静宜呀，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今天欧少带了一个人过来，这个人十分古怪，对女色不屑一顾，和欧少两人只顾喝酒，后来我弹了一曲，他忽然和发酒疯一样站起来打了一套拳。” “恩？打拳，打了什么拳！” “我不懂这个，不过他打拳时的意境就和我给你舞剑伴奏时差不多……” 那边的呼吸陡然沉重了一下，随即那声音依然很平静的传来：“你弹的什么曲，他打的时候情形给我描绘一下。” “林冲夜奔……” 谭静宜用自己所能形容的词尽量描绘了一下叶高山打拳时的景象,说完后，等来对面是极长的沉默，漫长到谭静宜手心都冒出冷汗，但这也许仅仅是话筒对面传来的压力。 “好了，我知道了，静宜你做得很好。” 电话挂断，秀水湖畔一栋大厦的顶层，刚刚放下电话的某人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居高临下凝望省城的繁华，低声喃道： “好个林冲夜奔，大蛇化龙，这人境界起码化神了，省城什么时候藏了这么条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