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潇湘夫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潇湘夫人 庄韵情沉吟良久，说道：“您的琴声哀怨凄婉，九曲回肠，令闻者肝肠寸断，几欲同声一哭——，若说曲名以晚辈看来莫若‘断肠’二字最是贴切……” 那女子极是惊讶，喃喃道：“天意！难道竟是天意——” 心情忽然大好，说道；“你这小姑娘果然难得！不错，此曲确实名为‘断肠’，我倒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你了！——好，你进来罢！” 庄韵情大喜，刚要迈步穿林而过，那女子已道；“在你面前是一座‘销魂竹影阵’，一步走错，香消玉殒。” 说着念了几句口诀。 庄韵情略一思忖，已明其意，这才按她说的口诀，沿着弯弯曲曲的林中小径进入竹林。不过片刻，果然眼前一亮，已穿过了这道翠竹屏障，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巧的竹楼，回廊围绕中只见湘帘垂地，隐隐泻出一片烛光。只听那女子的声音道： “此处已无障碍，你可以进来了！” 庄韵情对此处的主人已充满了敬意，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上前掀起竹帘。只听那女子“咦”了一声，说道： “原来是你！” 同时庄韵情也看清了坐在对面的人，也是大出意外，失声叫：“夫人！” ——正是当日帮她和上官通拦住左阳的紫衣女子，亦是当日在河上救了她和海啸的华服夫人。 两人惊讶互看，均是十分惊异。 庄韵情见那女子袭地而坐，仍是一袭深紫衣衫，面前的竹案上放着一具古色古香的瑶琴，在摇曳的烛光中更显得气度雍容，高贵典雅。若非知道底细，任谁也无论如何不会将她与刀光剑影的江湖联系起来。惊讶过后，庄韵情急忙施礼： “晚辈不知是夫人在这儿，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紫衣夫人身她凝神片刻，忽然嫣然一笑：“叫我潇湘夫人罢。看来你我真是有缘，要知道你可是我这翠竹轩的第一个客人，咦——” 她忽然向她身后打谅，笑道：“怎么就你一人前来？” 庄韵情这才想起，当日她帮忙拦住左阳，曾说要她和上官通“待丐帮事了之后到翠竹轩找我”，想来便是问她为何上官通没来了。想到他的绝情，她心中不由一痛，忙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这就是翠竹轩……” 潇湘夫人目光如炬，她的神情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当即微微一笑，便不再问。说道： “想不到你对音律也有这么高的天份。情儿，——我能叫你情儿吧？” 庄韵情忙道：“情儿几次受夫人大恩，不敢言谢。平日师傅也是这么叫我，夫人肯如此，情儿听来更觉亲切。” 潇湘夫人淡淡一笑：“情儿，何事让你伤心？你可是想对我倾诉？” 庄韵情不禁语塞——她初闻琴声，只觉这乐曲似是专为自己所作，顿时有如知己重逢，恨不能与其倾诉一番。然而事到临头，真要她倾诉却不知如何开口。潇湘夫人向她凝视半晌，忽然幽幽一叹： “其实我又何必多问？人世间令人伤心之事固然极多，然而只有一种令人断肠——” 庄韵情听她语声轻柔，充满了慈母般的怜悯之情，心中更加难过，眼圈一红，几乎又滴下泪来。 潇湘夫人目光停在她红肿的额头之上，轻轻招手：“情儿，过来。” 庄韵情心中疑惑，但她对这紫衣女子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与信任，见她招手便依言上前挨着竹榻轻轻坐下。潇湘夫人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细细瞧了瞧她额头上的伤口，轻吁一口气： “还好，只是擦破一点，过几天就好，不会留下疤痕，——女孩子的容貌最是要紧，若真留下了痕迹就不好了。你放心，我这里有上好的外伤药，不出几天我保证你的小脸儿还和原来一样光洁白晰……” 庄韵情被她眼中的怜爱和温柔的语气炫惑，再也止不住伤心，忽然泪如雨下。 潇湘夫人美目之中怜意大盛，轻轻道：“哭吧，哭吧，把心中的难过都哭出来就好啦。” 默默拍着她的背脊，直到她慢慢停歇这才拿起身边的娟帕替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微微笑道： “好孩子，我正愁无人说话解闷，你若不急便在这里住下，陪我说说话可好？” 庄韵情心中已渐渐平复，闻言不禁讶然抬头：“我可以吗？” 潇湘夫人微微点头：“自然可以。我这翠竹轩中少有人来，清静的很，这绿竹巷又极僻静，轻易不会有人来，你不用担心有人前来打扰。你若住下一来可以陪我说说话，二来也让这轩中热闹些。” 说着眨眼而笑。 庄韵情此时心灰意冷，只想避开世上一切纷扰，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可是江湖茫茫，哪里又是清静之地？这翠竹轩清幽雅静，若真能留在这里与潇湘夫人的琴箫为伴，实是求之不得，几乎未加思索便一口应下： “那情儿就叨扰夫人了。” 潇湘夫人淡淡一笑，拉了她手在身边坐下，忽然轻轻击掌三下。只见四名素衫少女鱼贯而入，正是她身边的梅、兰、竹、菊四婢，四女对庄韵情的出现并未表现出惊奇。潇湘夫人招手叫她们近前，携了庄韵情的手，笑道： “这是情儿，你们也见过了。情儿以后要在咱们轩中住些日子，你们对她要象对我一样，好好伺候。——可不能因为她新来就欺负她，听到了么？” 四婢齐声答应。 梅婢便笑道：“我们正说咱们轩中也太冷清了些，情姑娘一来便热闹啦！夫人也有人说话了。” 菊婢也笑道：“我刚还和兰jiejie说这位庄jiejie的轻功真是厉害，要向她讨教几招，这位庄jiejie就来了！我就知道夫人最疼菊儿，定是夫人听到了菊儿的祷告，所以施了个妙法儿就把庄jiejie请来了……” 四婢自幼跟潇湘夫人长大，所以说话毫无避忌。潇湘夫人只是溺爱地笑笑，轻叱道： “小丫头，就你话多。情儿到这暂住些时日，你可不许缠着她……” 转身对庄韵情笑道：“她们是我的贴身待婢，从小跟在我身边，轩中的一切均由她们打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就是。” 庄韵情见她安排如此周到，心中一暖，说道：“多谢夫人，——有劳四位jiejie了。” 四婢跟随潇湘夫人已久，自是熟悉她的脾性——潇湘夫人出身高贵，极少有世人能得她青眼相加。这次出来这么久，也没见她与何人攀谈，唯独对庄韵情，她不但两次出手帮她解围，如今更邀她在轩中住下，话虽说得虽然平淡，其情却是非同一般。 梅婢跟随潇湘夫人最久，便笑道：“情姑娘不用客气。夫人喜欢你，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潇湘夫人轻轻挥了挥手，竹婢笑道：“那我们去给情姑娘收拾房间！” 四婢向潇湘夫人行了礼，轻手轻脚地鱼贯退了出去。刚出门便听到一阵压低的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一路上楼去了。 潇湘夫人摇头轻笑：“这四个丫头都被我宠坏了。” 庄韵情幼遭剧变，虽然师傅对她也是宠爱有加，毕竟不同。瞧着四婢在潇湘夫人面前毫无机心地自由说笑心中不免微有妒意，更多的却是羡慕。潇湘夫夫却已携了她的手，在琴弦上“铮铮”拨了两下，微微笑道： “情儿，我瞧你对音律颇有天赋，你说我的琴技如何？” 庄韵情听她并不深问自己来此的缘由，心中一阵感激，忍不住衷心赞道：“妙绝寰宇！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声。” 潇湘夫人轻叹一声：“妙绝寰宇倒也说不上，只不过能助我排遣心中郁抑罢啦，——你喜欢方才那首曲子么？” 庄韵情点头：“此曲直抒胸臆，便是不懂音律之人听了也会落下泪来，这曲子果真叫做‘断肠曲’么？” 潇湘夫人苦涩地一笑：“当然。这曲子凝聚了我二十年的心血，是用我的心谱成的……” 庄韵情不由黯然神伤，说道：“曲名‘断肠’，听来这般悲切凄凉，令人几欲同声一哭，——只是既然曲子已让人伤心，夫人何必再用‘断肠’二字命名？岂不更让人心碎肠断？” 潇湘夫人淡淡一笑：“曲如其名，这才是相得益章。只是我平日并不常抚此曲，只在心情最悲苦时方才抚来令心情慢慢平静，想不到今日一曲却将你引了来，想必你我心有灵犀，方会如此的巧合。” 庄韵情刚想问她何事悲苦如此，忽然想到或许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心之事，自己的伤心事不知如何出口，想来对方亦是如此，当即生生忍住。潇湘夫人赞许地冲她点点头，道：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秘，或高兴，或悲伤，有些能说，有些却是说不出来。能说出来的固然是好，那些说不出的才是最令人伤心的。不过情儿，时间会改变一切，也许过段日子，回头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 庄韵情知道她正在变相的开导自己，心下感激，只是西门远和上官通带给她的伤害只怕永远也无法改变。但她仍是轻轻轻点头： “情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