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哦,这真的是太糟糕了!”听珍妮公主讲完了王子殿下的苦难经历,维多利亚·;科勒眼带泪光,看向一直静静的站在身边的比尔。“孩子,你受苦了!”教子在过去的几年受到的苦难让她感到难过,但同时她也为他的平安归来感到欣慰。 但是比尔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凝望着一旁墙上的壁画,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神中毫无波动,仿佛珍妮方才所叙述的是别人的遭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孩子?亲爱的?比尔?”看出了教子的精神恍惚,维多利亚感到有些奇怪,只得轻声呼唤他,并伸出手去握住了他那厚实的大手掌,轻轻的晃了晃,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但王子殿下却像个木偶般,毫无知觉,依旧凝望着那幅画着天使取水的壁画出神,原本碧蓝色的眼瞳此刻没有一点光彩,像是失了魂似的。 “亲爱的,你怎么了?”维多利亚开始担心起来,伸出手掌在面前这位高她两个头的大小伙子面前晃了晃,却还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于是只好向珍妮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哦,我的天,他怎么了?是不是在外受苦的时候伤到了脑子了?哦,我可怜的孩子,过去的你是那么的聪明啊,可如今却……”她越想越是担忧,不由得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见到自己的老师着急的哭了起来,知道真相的珍妮只感到无奈,只好拉住她的手臂,柔声安慰她道:“维多利亚老师,您别着急。大哥他虽然看起来这个样子,但事实上没那么严重,我们只要这样……”说罢便走到了比尔的身边,“嘿”的一声,用手肘使劲的在他的软肋处一捣。“他就恢复了!您看!”维多利亚半信半疑的看向比尔,果然只见他痛哼了一声后,双眼回复了些许神采,目光终于飘向了身边两位女性。 “啊?聊完了吗?几点钟了?”被唤醒的比尔摸了摸被撞疼的肋骨,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他的教母维多利亚是一脸的担忧的看着他,眼角还带着未拭去的泪痕;而meimei珍妮却是满脸的气恼,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像是看到了杀父仇人一样。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里产生了无数的问号。之前她们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从有说有笑的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一个杀气腾腾的了呢? “你们……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珍妮气呼呼的喊道。 “我?……我又怎么了?”怎么又怪到他的头上来了?他只不过是规规矩矩站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啊?看着meimei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神,他越发感到奇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原来他没事啊!看到教子恢复了平常的神采,维多利亚放心了许多。看来,他只不过是在想些什么事情入了迷,这才变成了这样。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想得这么入迷,以至忽略了身边的人呢?维多利亚感到有些好奇,但眼见兄妹俩的战火就要燃起,她只好出来打圆场,将他俩分隔开来。 “亲爱的,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在劝慰好她那位火气冲天的学生后,她转过身来,牵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问道。 “呃……刚才?我在想……她……”维多利亚的问题让他再次想起了心头的那个女孩,在他考虑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思绪再次回到了方才中断的回忆中去了。渐渐的,他的眼神又变得空洞起来,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再次变成了一个大木偶。 “她?她是谁?比尔?亲爱的?哦,老天!”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将刚恢复了活力的王子打回了原形,维多利亚同样的感到有些无奈了。她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放到了珍妮身上,希望一直跟在王子身边的她,能够解答她的疑问。而受到了她期待目光的珍妮,无力的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八个字:“我们的王子恋爱了!” “恋爱?哦!噢!圣主保佑,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珍妮的回答让维多利亚眼睛一亮,欣喜的表情爬上了她的脸庞。这个孩子,终于也长大了,这让她开心不已。 但珍妮却叫了起来:“好事?不!决不!老师,难道您忘了……”她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大哥,然后才贴着维多利亚的耳朵继续悄声说道:“难道您忘了维达表姐吗?” 提起维达表姐,珍妮不由得想起了她那张总是带着如同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以及她那总是笑得眯成半月形的美丽杏眸。这位仅大她一岁的小表姐,温柔贤淑,美丽大方,多才多艺,聪明伶俐……几乎所有可以用在女性身上的赞美之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不嫌过分。她简直是所有女性的典范,自小就是她崇拜的对象之一。再加上她还是罗亨多登德隆公国最有权势的摩根公爵的掌上明珠,谁能得到她的青睐,自然在政坛上如虎添翼。诸多光环加在她的身上,自然使她成为王公贵族优秀青年追逐的对象,甚至就连国外使节前来拜访的时候,都会代表他们国家的王子献上一份或珍贵或别致的礼物,以讨她的欢心。可在如此众星拱月的情况下,唯一的月亮谁都不看不上眼,偏偏深深的爱上了深受人民爱戴的大王子比尔殿下。而这个大王子殿下,失踪前对美人的痴情只当她面部抽筋,而失踪归来后更是对苦苦等待他的痴情女不闻不问,整天除了公事就是想念他那只天知道跑哪去了的小狐狸,让唯一知情的她又是心疼,又替维达表姐感到难过,几个月下来,几乎都要被这个秘密憋得精神崩溃了。 “咦?他的心上人不是维达那孩子吗?我瞧她挺不错的,难道比尔在外遇到了条件更好的?”维多利亚感到很惊讶。的确,在比尔的身边的人都认为,如果有一天他恋爱了,那对象一定会是维达·;泰勒斯·;摩根小姐,而今却另有其人,不得不让她大吃一惊。 “条件更好的……”听到这几个字,珍妮的嘴角不由的抽搐了几下。就她对那女孩的所知,如果真能称得上好的话,那么字典里就再没必要存放另一个相对的字了。如今她只能说:“应该算是大哥他眼光特殊吧……” “哦?”维多利亚开始对那女孩好奇起来。“这么说你认识她?那么她是怎样一个女孩,在你的看法里?” “用我的看法?”珍妮一想到“她”就感到有些无力,各种对她的负面评价全涌上心头,但她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口。于是,在她思考了一会儿后,她想起了一个办法。“维多利亚老师,您还是自己看吧!“ 自己看?维多利亚有些疑惑,因为此刻在这个教堂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女性,其他的都是男人,到哪去看呢?但她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见珍妮蹑手蹑脚的走到比尔跟前,偷偷摸摸的拉开他的衣襟,从他怀里抽出了一沓纸来,递到了她的手里。而那个人高马大的比尔王子,此时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正在傻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meimei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作案,让维多利亚感到好笑之余也充满感慨。这孩子真的长大了,仿佛转眼间,就从一个呀呀学语的毛孩子,变成了懂得为恋爱烦恼的大小伙子了,这二十几年的时光,真的是转瞬即逝啊。 啊!对了!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呢?带着好奇,维多利亚将目光移到了手中的素描图纸上。然而,在她看到第一张图画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图中绘的,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倾城的容貌,完美的身材。可是跟她那精致的面孔不匹配的是:她竟然眯着眼睛,嘴角上翘,小粉舌还从嘴角伸了出来,舔着上嘴唇,满脸不怀好意的趴在一棵树的枝条上;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是一只背对着她正在假寐的小鸟,正坐在自己的草窝里孵蛋。可想而知她接下来的动作是什么了! 看到这样的画面,维多利亚先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忍住笑意,免得破坏了自己的形象,可是当她接着看到第二幅画的时候便忍耐不住,大笑出声了。原来这第二幅更加显现了女孩的调皮:她完全不顾自己还穿着裙子,大开双腿蹲在地上,将一只蚂蚱用细线系在一根小棍上,左右摇晃着挑逗一只大蟾蜍;而就在那只蟾蜍伸出舌头来吃那只可怜的蚂蚱的时候,她则双手拉开嘴角吐出舌头,对着那只蟾蜍大大的做了一个鬼脸,好像是在说:“来呀,看谁的嘴巴大!” “哈哈哈哈,她真是太有趣了。”维多利亚笑得趴在了珍妮的肩上,捂着发疼的肚子直喘气。而早就知道这种情况的珍妮则向天翻了一个白眼,双手环胸,嘴里嘟囔着:“哼!粗俗!下流!简直不是女人!” 接下来的数张速写画也非常有趣:她一脸贪吃样,一手抓着一只被打晕的鳄鱼的上颚,往它的嘴巴里塞椰子,而身边则放着好几个已经被凿开了一个洞的椰子;她柳眉倒竖,向着一头人立起来的大黑熊咆哮着,争抢它刚弄到手的蜂窝;她将一束香蕉用绳子高高的悬在高大的树干上,而自己却在香蕉底下教导一只莫名其妙的黑猩猩怎样用一根木棒和几块石头将香蕉打下来;大概是在酒吧里,她乘着身边的客人转头聊天的时候,往他的啤酒杯里偷偷的倒倒辣椒油……一幅接着一幅的观看,维多利亚也笑得越来越厉害,只能靠着珍妮的搀扶勉强站立着,才不至于趴到地上去锤地板。 她真的是太顽皮了,像个被宠坏了的小男孩一样到处闯祸,难怪珍妮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而让维多利亚用自己的目光来评价。可能最令珍妮不满的,就是她的不规矩吧,因为在王室的正统教育下,这些行为都是不能容忍的不雅举动,很可能会受到长辈们的严厉斥责。但是在维多利亚的眼中,她却充满了活力,像一个降入凡间的调皮小精灵,让人开心之余也惹人恋爱。只是,渐渐的,维多利亚对画中人的面孔感到眼熟,于是,在翻到了最后一幅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小女孩那稚嫩却和画中人一模一样的脸蛋来。 而这最后一幅画,是那个女孩刚睡醒的脸。微睁的大眼睛带着睡意,迷迷糊糊的向画面外看着,小嘴微张,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看起来可爱极了。 好不容易,维多利亚止住了笑。 “她,叫什么名字?”她看向珍妮。 真的是有趣极了!不光是那女孩的行为。就这张面孔,她曾经派遣二十多个密探,暗中在城里挨家挨户的打听,可好几天过去了,地毯式的搜索却得不到任何的结果,没有人知道那个在街头贩卖难以想像的精致的金银工艺品的小女孩,究竟住在哪里。 “艾蕾娜,艾蕾娜·;格奥登迪尔。”珍妮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啊,大概不是她……不但名字不一样,两人的年龄也相差好几岁,一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而另一个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世间难得一间的天仙美貌。但很可能她们是姐妹,至少是近亲吧。维多利亚思考着。但很快就被珍妮的补充惊呆了。
“她也自称姓川顿,天知道是哪个地方的贵族,反正我们的情报局在全世界都搜集不到任何有关这个名字的家族的信息,看来是骗人的。而且她今年才十二岁。天哪,十二岁,真不知道大哥头上那颗猪脑袋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爱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川顿!的确,这是一个奇怪的姓。精通多国方言的维多利亚也找不到这个名字的出处。她曾经认为,那可能是一个偏远地区的人民所使用的至今未记载过的方言所造的名字,但她这时才想起,当那个小孩报上名字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些许的迟疑。或许正如珍妮所言,那是个假姓。既然姓是假的,名字自然也可能不是真的。再加上……十二岁? “十二岁?” “对!这个倒是真的,因为六年前她曾经在米修拉斯特出现过,与她的母亲和叔叔一起,还跟‘精准之眼’海伦夫人的大儿子订了童婚。那年她六岁,算起来今年的确是十二岁!” “十二岁……”维多利亚沉吟道。难道她会使用那个术……?“她是不是精通神圣法术,或者精通黑魔法?”如果她会的话,那么答案就揭开了了。因为神圣法术中有一个秘术,青春术,可以使无论年纪多少的施术者在一定时间内,使他们的身体变化到最具活力的青春年龄;而黑魔法中也有大量的缩身咒,还童咒,增龄术,变身术等可以改变自己样貌和年龄的法术。只要她会使用其中一样,那么两个女孩是同一人就不难想像了。 “她……”就在珍妮回忆着与她有关的一切的时候,突然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了。来自于群众的吵嚷声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大祈祷室,黑鸦鸦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怎么回事?教堂不是已经封闭了么?”突发的事件让维多利亚感到有些不安,于是暂时放下了对答案的等待,皱着眉头问到。而珍妮也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突发事件上,她唤过随行的皇家总管拉迪摩尔,让他指挥随行护卫将人群与他们分隔开来,不让他们过分的靠近。而维多利亚的护卫们这时也将三人围了起来,以防有敌对势力对他们的上司和上司的贵客不利。 几分钟后,人群稍微安定了下来,这时皇家总管拉迪摩尔才回来向他尊敬的公主殿下汇报情况:“是圣殿骑士团疏散的人群,殿下。听说外面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师犯了什么罪,而圣殿骑士们正在对她实施抓捕中,为了不伤及群众才要求他们疏散的。” “她?”维多利亚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师”,“她”,难道…… “是的。听说是个女法师。他们还说,一个圣殿骑士小分队和两个预备骑士巡逻队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必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大人,殿下们请放心,属下拼死也会护得你们周全。”皇家总管拉迪摩尔躬身说道。 “老师,为了安全期间,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换个地方再聊。”珍妮不知怎的,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感觉。虽然她是个导师级的风系法师,身边的维多利亚老师的实力自不用说,护卫们也都是人类中的精英(王子殿下本来也是个非常强的魔法剑士,但就他现在的头脑状况来说战斗力可以忽略),但她总觉得这股混在人群中的力量十分的可怕,可怕到可能他们的人加在一起也顶不住“他”的一下攻击的程度。 维多利亚点了点头。她也感到了来自这个力量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出现了。危险已经邻近,她觉得有必要向教皇陛下报告,好作出防范的措施,毕竟今天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将会有许多来自各国的上层人士聚集在圣泉广场上,他们的安全可是教廷的责任。 而就在他们打算着穿过内室,从后花园的侧门离开的时候,阻隔着人群的皇家卫兵突然高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请问,您是艾蕾娜·;格奥登迪尔小姐吗?”那是比尔的贴身侍卫长格雷德的声音。洪亮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声,而那个名字令在场的三人心头一震。一直发呆的王子殿下也同时回过神来,湛蓝色的眼瞳开始发出了兴奋的光彩。 “请!”很快的,侍卫长格雷德侧过身来做了一个请通过的姿势。紧接着,从他的身侧走过来一个身穿朴素蓝色长裙的绝色女子,带着满脸的狐疑,走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