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尘往事已如烟（上）
早起的叫起鸡才叫了第一声，金陵城内的戏园子‘金大班’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戏园子的偏房里，十几个大约五、六岁的丫头，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就着早上的空气吊吊嗓子了。吊嗓子，是戏园子每个成员早起后的必要活动。戏园子里每个成员，没事都会“伊伊呀呀”的来两下，特别是她们这群丫头，是‘金大班’班主，金mama花了大价钱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据说，每个都是有巨大潜力的。金mama拿她们都当个未来的摇钱树来看，精贵得不得了。相对的，训练也就严厉得多。 嗓子放的差不多了，就到大厅集合了，每天这个时候，金mama都是要检查昨天的功课的。 “青丫头，看看人都到齐了没有，到齐了就给我练习练习昨天的《牡丹亭》。”大厅里，金mama懒懒的斜靠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对她们中年龄较大的发话。 “回mama！”青丫头暗中查了查人数，心中窃喜。 “红玉那丫头还没到！”死丫头，终于叫我抓到把柄了，这次看你怎么死。青丫头有些兴奋。 “哦？红玉呀！”金mama有些诧异，这个丫头一向最是勤奋，今儿个是怎么了。 “鸾哥，你去看看。”金mama对身边跟着的大丫头说道。 “是，mama请稍后。”鸾哥领命退下去了。 “来来，咱们接着来，练得好的呀，mama可是有赏的！”金mama看这样前几个水灵灵的孩子，心中也满是欢喜。 “mama，mama！”屋子里正练的热火朝天的，“依依呀呀”声不绝于耳。刚出去的鸾哥心急火燎的跑进来。 “什么事这么惊慌？mama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做咱们这行的，就得一个‘稳’字。”金mama瞪了鸾哥一眼。“什么事说吧？是不是前院的进宝又欺负你了！”金mama取笑着碎碎念的问道。 “mama！”鸾哥看了看这么多人，心想：这mama什么时候都不忘消遣人。想了想趴到金mama耳边小声嘀咕。 “mama，红玉……，红玉那丫头，怕是不行了！” “什么？”金mama蹭的一下站起来。 鸾哥就猜道mama知道了一定会着急。不说这几个丫头是她大价钱买回来的，一个也损失不得。就单单说这个红玉，金mama可是千挑万选才挑出这么个出挑的，拿她甚是看中，好像以后准备当台柱子培养的。 “快带我去看看。”金mama起身带着鸾哥要走，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对屋子里的丫头们交代说: “你们好生练着，mama去去就回！谁要是给我偷懒，我饶不了她！”说完急急转身走了。 “青儿jiejie！mama这是要上哪呀？怎么这么急呀？”一个头上梳着双鬓的丫头好奇的开口问道。 “上哪去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要问我！想知道，自己跟着去呀！”青儿没好气的回到。 “我……，我只是好奇问问！”丫头眼圈红了。 “好了，青儿！宁丫还小。”另外一个大眼睛女孩，见宁丫有些委屈，忙安慰道。 “宁丫，mama让我们好生练习着，你就不要cao这个心了，快点练习吧，mama回来怕不是还要检查的！” “就你好心！”青儿小声嘟囔道。上哪去？还能上哪去！肯定是去看那个该死的红玉去了。今儿个早上自己就看到她有些不对劲，反正自己不喜欢她也就没管，最好是病死了才好呢。 青儿见金mama这么紧张红玉，心里更加吃味。她有什么好，青儿很是不甘心。刚来那会儿，mama对自己很看重的，常说自己以后可以挑大梁。可是直到有一天，mama从外面把红玉带了回来，青儿就慢慢发现，mama对自己不那么看重了，反而把培训的重点转到红玉身上。她哪咽得下这口气。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 “头好痛……”“口好渴……”这是哪？从长久的黑暗中醒来的若若有些挣扎的睁开眼。“好多人，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勉强睁开的眼睛，看见好多影影绰绰的人影，她们是谁呀？若若甩甩头想要看的清楚。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身子像被压路机碾过一样疼痛。“不要……不要走呀！”见那些人影一个个没有搭理自己都要出门去，若若想喊却喊不出声。“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呀？我是怎么了？”带着疑问和痛苦，若若再次沉浸到黑暗中。 “吱呀！”若若昏迷后开门进来个人，摸了摸她的头，又掀开衣服看了看她的身上后急急忙忙的又走了。不一会，又带了个人进来，正是金mama和鸾哥。 “mama！我看……我看红叶她，怕不是出花吧？”鸾哥担心的问。 “应该是的！”金mama检查了一下，回头对鸾哥说道： “大夫就不要找了，找了也没用，一会儿你差人去药铺抓点降温去火的药，熬好了送来。mama我出过疹子，我就留下来照应着，让那几个丫头这几日搬到凤哥那住，平时让凤哥帮忙照看一下，功课别落下了。再找几个人把这屋子的行李被褥都烧了，可别过了病气，嗯……”仔细的思量下，没什么拉的。 “就先这么着吧！”金mama这边细细吩咐着，这边起身倒了杯水，用帕子蘸了，润润这孩子干裂的唇。 “mama！这合适吗？怎么能让您做这伺候人的活？再说……”鸾哥有些迟疑。 “哎呦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mama可告诉你，这红玉mama是极在意的，你是想说，得着这个，都听天由命是吧？mama我还就不信了！这红叶，我偏偏就要让她活着！”金mama斩钉截铁。 “mama您别急，鸾哥这就去！”说着，鸾哥就下去照着金mama的话忙活去了。 不说鸾哥那边忙的鸡飞狗跳。这厢无人，金mama眼含热泪，颤巍巍的看着昏迷的红叶： “我可怜的儿呀，你放心，姨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姨娘亏欠你娘那么多，你娘不在了，就让姨娘好好补偿补偿你！你一定要给姨娘这个机会呀！”说着，金mama泪如泉涌。 金mama原名不姓金，姓周，叫周桂香。也是五六岁的年纪被人牙子卖给了上任‘金大班’的班主，和她一起的还有小红玉的娘亲李云儿。她们二人从小一起学戏，一起玩耍，感情自是比亲姐妹还亲。 那一年，无儿无女的老班主要收李云儿为义女，想以后把戏园子传给她，以便自己老了，也有个养老送终的。李云儿自是欣喜万分，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好姐妹。 “桂香，你知道吗？班主要收我做女儿了，我好开心，我好快乐，我觉得好幸福！”李云儿兴高采烈的拉着好友。 “哦？是吗？”桂香笑得有些牵强。 李云儿没有发现好友的不对劲，还在满心欢喜的憧憬着： “我以后要是当了班主呀，我就让你挑大梁，让你做我们金大班的台柱，我要天天听你唱《牡丹亭》。” “是吗？那我以后就靠你了！”桂香觉得更加落寞了。 她怎会不落寞？虽说是好姐妹，李云儿样样比她强，处处压她一头。现在，班主收了她做女儿，以后，她是要掌管整个戏园子的，就是自己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班主”的。曾经平起平坐的两个姐妹，以后就是不一样的路了。 自从那天后，桂香总是不自觉的躲着李云儿，李云儿很不明白，好姐妹最近是怎么了，直到有一天。 “云儿！”桂香不好意思的喊住刚练功回来的李云儿。 “桂香是你？”李云儿很高兴。 “这几天都不见你，你忙什么呢？”李云儿亲热的拉起桂香的手。 “没什么！我……想求你点事！”桂香有些尴尬的抽回手。 “跟我还客气！有什么你就说嘛？”被桂香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李云儿催促道。 “是这样的……”桂香解释说。 原来，桂香这几日和旁边的‘竺香苑’的少班主好上了，‘竺香苑’是除了‘金大班’外金陵最好的戏园子了，它们两个戏园子一个占第一、一个第二，竞争自然是很大的。两个园子的门下自是不可以来往的。这桂香和竺少班主好上了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要是被两个班主知道了，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云儿！你要帮我!这几日班主好像察觉了什么，看我看的好紧，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好吗”桂香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个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细密，一见便知是下了功夫的。 “桂香！不是我泼你冷水，你们是不可能的！难道你要放弃整个‘金大班’吗？”云儿很不看好他们。那个竺少班主自己也见过几次，倒是个一表人才的，也难怪桂香会喜欢。 “我知道，我都了解，我已经想好要和他做个了断了，我舍不得‘金大班’！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他就都明白了！”桂香痛苦说道。 “桂香，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云儿只顾安慰着桂香，却没有见到桂香眼底那一抹复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