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抬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小丫头在院子里高声道：“爷回来了。” 顾玉琴与香莲一时都愣住了，香莲急慌慌地道：“怎么这时候来了，这还不到辰时，怎么就……” 顾玉琴也是有几分惊慌之色，却是强自镇定，沉声道：“慌什么，不过是罚她跪了一会子，爷还能为了这个罚了我不成！” 如意在外间悄悄挑开一丝帘子瞧着，刘玉堂阔步穿过抄手游廊向院中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打着青绸油伞，捧着油毡斗篷，却不见绿品随在后面，想来是避开了。 跪在院中已经支持不住的迎儿微微侧了侧脸，似是听见了不远处的声音，却并不回头，反是抬头瞧了一眼正房，闭上眼身子软软倒下，伏在雨水里。 刘玉堂走到迎儿跟前，瞧着地上紧闭着眼湿透了的迎儿，脸色晦暗莫辨，片刻才道：“让人扶了她到房里歇着去，再打发人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小丫头忙应着上前搀起迎儿，忙乱间迎儿的衣袖被带起，手臂上赫然是数个破溃的水泡，看得几个丫头都不由地吓了一跳，刘玉堂冷冷看着迎儿的手臂，并不出声，只是目光中冷色更甚。 待到丫头们送了迎儿回房，他才向着正房走来，香莲已经带着丫头们打起帘子迎了出来，福身道：“给爷请安。” 刘玉堂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进了里间，顾玉琴听到先前院中的响动已是心中惊恐不定，见他进来，挤了笑出来道：“爷来了。先前是……” 刘玉堂冷冷打断她的话，道：“先前我只以为你是心性小，嫉妒胡氏，再不想你居然连自己房里人都下得了手，这般心狠！” 顾玉琴又急又怕，连声道：“爷您听我说，是迎儿这浪蹄子仗着您这几日歇在她房里，便坏了规矩，连请安都不过来了。我一时气不过，才让她跪在院子里好好自省，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刘玉堂冷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个明理的了？”他盯着顾玉琴一字一句道：“那她身上的伤是你烫的不是？” 顾玉琴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刘玉堂为何会知此事，她吞吞吐吐道：“那，那是，前次她在跟前伺候不留神打翻了茶盏儿烫着的，不是我……” “你打量我不知情，还敢在这狡辩？”刘玉堂阴冷地瞧着她道：“当初桂姐也是这么被你作践，耐不住才吊死了的吧！” 顾玉琴一时脸色死白，看着他冰冷的神色说不出话来，香莲在跟前也是吓得软了手脚，却又不能眼睁睁瞧着，只得跪下来连连磕头道：“爷且息怒，姨娘是有身子的，她一心只盼着爷好，再无别的心思。” 刘玉堂走到暖榻前，俯下身对顾玉琴道：“你是看她是个丫头由着你作践，才敢这般放肆吧，那好，我这就打发人去回了夫人，明儿就抬了她做姨娘，与你一般，看你还能如何张狂！” 他回过头，向着外间跟着来的丫头道：“去回夫人的话，就说是我说的，迎儿这丫头很是柔顺妥帖，明儿就抬了作四姨娘，请夫人帮着打点打点。夫人若问起来，就说晚些我自会去永和堂与夫人说个明白。”丫头们都愣住了，好一会才有个小丫头答应着，快步出去了。 暖榻上的顾玉琴只觉得眼前一花，几乎支撑不住，伏在榻上泣道：“爷，我真不是要害她，您莫要信了那蹄子的花言巧语，她是有意要害我呢……” 刘玉堂瞧也不瞧她，只是向着香莲等人冷声道：“你们姨娘身子重了，心思也有几分糊涂，这几日你们好生照看着，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事来。”说着便出了门去。 里间传来顾玉琴嚎啕哭声，香莲在旁劝慰着，如意与绣春二人见情势不对，忙打发丫头们都下去了，她二人也悄悄退出门外，站在回廊上候着。 瞧着廊外绵绵不断的细雨，绣春轻轻叹了口气：“谁料到闹成这样，大少爷要抬了迎儿做姨娘，这叫外人瞧了，可不就是给姨娘没脸么。” 如意听着檐上滴水声，轻声道：“谁能料得到呢。” 绣春瞧了一眼后罩房，道：“迎儿算是熬出头了，做了姨娘再不必这般煎熬着。” 如意却是细细听着正房里那隐约传出来的哭声，许久才露出一丝笑来：“只怕二姨娘未必肯放过她，日后未必好过了。” 晚间，永和堂的魏大娘果然过来闻莺院，先去了正房给顾玉琴请安。“大娘，夫人她也答应了给迎儿抬房？”顾玉琴蓬乱着头发，一双眼红肿如桃，含着泪看着魏大娘。 魏大娘笑着道：“二姨娘且宽心，大少爷执意要抬举了迎儿做四姨娘，夫人也不好多加劝阻，只好答应了。夫人有几句话叫我转告二姨娘，何必争一时之长短，不过是个婢女，就算是做了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二姨娘还是好好养着身子，能替大少爷生下个一儿半女最为紧要。”她说着笑盈盈地看着顾玉琴。 顾玉琴思量一会，明白了过来，脸色慢慢缓了些许，却仍是有些委屈地道：“叫人知道，岂不是没脸。” 魏大娘劝了她一会，才去了后罩房，与迎儿说了第二日抬房的事，又细细嘱咐了绿品好好伺候着，这才回了永和堂去。 好容易劝得顾玉琴歇下了，绣春当值，如意放了帘子出了正房向下房走去，冷不防一旁的回廊上出来个人影，向着她低声道：“jiejie。” 如意唬了一跳，细细看时，却是绿品：“你怎么在这？” 绿品打量四下无人，才把手里抱着的一个小布包儿塞到如意手里，轻声道：“这是迎……四姨娘让我给jiejie的，说是多谢jiejie了，这点子就当是谢礼。” 如意隔着回廊，瞧着后罩房那边灯火隐隐，将那布包儿塞回绿品手里，道：“替我谢过四姨娘，就说这都是她的福气，我也不是为了这些才帮她的。”她转身回了下房去，绿品拿着那布包愣了一会，也慢慢回了后罩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