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世 星际阿尔法女配（完）
到了华夏区后，飞船暂时停靠在一个边陲星球上。赵家的长辈找来萧尚和气地说：“阿瑶让我问你，是否还想继续从事研究？” 少年抬起视线，没有说话。 赵家长辈继续说：“不管你如何选择，我都会给你一个新身份。” 他微微握紧了拳头，哑声说：“研究还差一点就完成，我想继续。但是……你们能眼睁睁看着我完成研究吗？” “你见过太极图吗？”赵家长辈的浅笑里透着睿智，“一阴一阳，之所以圆融平衡，并非是谁压倒了谁，而是和谐相生。Omega太被动，对Alpha也并非是好事。目前联盟对待Omega的态度，是从内而外地打磨掉其生来该有的个性，照物竞天择的法则，只会把Omega限制得越来越娇弱气短，这样下去，Omega的消亡是可见的未来。” 这样逆世的话，赵家长辈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萧尚微微动容，垂眸道：“我明白了。” 于是，他接受了赵家庇护。作为报答，他也协助赵家的人做一些学术研究，他多年心血累积的学术成果也终于逐渐公之于世。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两年间，赵瑶回过几次本家，但自从第一次见面时看到她身旁的银发Omega后，他再也没去见过她。 只是偶尔，远远地、捕风捉影地看着她、关注着她。虽然心里不是不酸涩，但已足够幸运。 但是第三年的春天，一个Alpha的到访像是一颗石子，给他平静的生活投出涟漪。 那是一个男性Alpha学者，身边跟着他的Beta伴侣——一位气息柔和的女性。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憔悴，学者松开裹得严实的风衣，一个可爱的幼年Omega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新环境，她那跟爸爸如出一辙的亚麻色的柔软幼发蓬蓬地乱着，手背上有浅浅的rou窝，见到微笑的mama就乖乖地伸着双手要抱抱。 赵家的研究所主管接待了他们，萧尚作为研究所的重要人物之一，也出席旁听。 “我很后悔……”这是学者说的第一句话，以这句话为开端，他继续说，“我没想到那个研究会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他就是那个发现了Omega精神力场的人。 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马，Alpha和Beta的结合并不少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们和谐地走过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们相爱的结晶是个Omega宝宝，这是甜蜜的意外，他们也只是比普通的父母更加疼爱她一点而已。她那好奇而依恋的眼神祈求地看着他们时，作为父母，很难抗拒，于是偶尔带她去一些并不危险的实验室。 直到“暗力场”的发现。 最开始，这个研究给他带来了无数荣誉和鲜花，功成名就的他终于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是这么想的，直到接触了第一批“实验对象”。 实验内容是训练Omega控制自己的暗力场，以便为Alpha梳理紊乱狂暴的精神力场，达到弥补“缺陷”、减少端粒损耗的目的，对象是几位Omega志愿者。他亲眼见到那些鲜活的Omega渐渐被不成熟的训练方法折磨得精神崩溃，想要放弃，这却不是来去自由的游戏。 他小心翼翼地向上层建议，是否要放慢实验进度，得到的反馈却让他心凉。就好像，珍贵的Omega确实珍贵，但也只是“珍贵”而已，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允许一定的“损耗”。而Omega从5岁进入学院后，除非出身高贵，一定程度上已经算是被移交给了联盟。他翻看这些Omega的户籍，都是来自边陲的星球。他们甚至不如一般的Beta，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发觉，只要愿意，联盟甚至可以让他们“过”完正常的一生。 他是普通人家出身，凭着一点出众的天分走到今天，只想好好投身研究，以此报答他热爱的联盟——他从小就被这样教导。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开始夜不能寐，最终决定带着家人逃离。到今天，他总算是成功了。 讲完这些，不该落泪的Alpha将脸庞埋进手里，肩部轻微的耸动泄露了他激动的情绪。 主管安顿他们的时候，萧尚问：“那种训练方法……是怎样的？” 学者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告诉我。”他说。 学者看着这个华夏裔的青年，他的脸色是常年少见阳光的苍白无血色，昳丽阴郁的容貌有着华夏族特有的风雅，在这微凉的春风里，眼里有种执着在燃烧。 冬天的时候，赵家从农历的冬月开始为过年做准备，3S的Alpha也按照喜上加喜的习俗准备迎娶她的Omega。 萧尚在走廊上遇到一身喜服的她，英姿飒爽、言笑晏晏的模样，像是一团鲜明的火焰，感染着他的人生也温暖了些许。直到她打完招呼走过，他才感觉这个冬天过分冷了。 他站在原地看她走远的背影，她却突然转身，脸上是茫然，柔亮的黑眸注视着他。 “你……我是不是……” 身子都僵了的他，心跳得难以忍受地快，却还是舍不得移开交错的视线。 “阿瑶大人……”银发红衣的Omega在远些的位置小声地喊着，声音轻轻的，很紧张。赵瑶毕业已有一年了，按规定授上尉军衔，已经有正式官职，不再是“阁下”，而该是“大人”了。 赵瑶笑了起来，温柔地伸出手，“过来吧，薇薇。” 银发的Omega便开心地展露了笑颜，提着正红色喜服的裙摆，从萧尚身后的走廊越过，一路迈着轻盈的脚步小跑着扑进她怀里。她宠溺地抱住娇小的Omega，不好意思地冲他一笑，携着银发的Omega走远。 “大人，爹爹叫我来找你，问喜服还需不需要再改呢？……”Omega低低地说着，家常的话语里也能听出满满的爱意。 萧尚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以至于连大婚也没有去看。他想，真恨不能为她感到开心的自己。 但是至少，他能帮她。 漫长的时光一过就是二十年，华夏区的稳步崛起与联盟的衰弱使得二者冲突越来越难以粉饰。迫于局势，凯恩·古德里奇近年来已经很久没有与友人畅谈了，今天则是友人荣升少将的日子，值得好好庆祝、把酒畅饮。 “你家小孩呢？怎么没带来？”刚刚结束应酬的华夏裔Alpha还穿着纯白的授衔服和漆黑锃亮的军靴，仍是一头利落的短发，随意地松了风纪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自从薇薇安因为救赵家爹爹流产后，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也没能保住，医生诊断是习惯性流产。大受打击下她一度恳求赵瑶跟自己离婚，最后到了自己搬出赵家本家的地步。赵瑶花了许多精力安抚，也就没有再提孩子的事，加上长年在外作战，时间一晃就过了这么些年。她倒是也挺喜欢小孩，不过在薇薇安面前从不表露出来。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伤心事，凯恩也就没有接话，而是递过一杯酒，“尝尝，西部特产的药酒。” 赵瑶接过，先品一品，“嗯，好酒。”再一饮而尽。 “我听说有人在追求约瑟夫？”赵瑶问。 凯恩好笑，“他挺喜欢那个人的。是个华夏裔。” 不知道为什么，约瑟夫挑剔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好不容易跟一位大家族出身的Alpha订下门当户对的婚约，对方却突然对一个Beta军医着了迷。除了最亲近的人外，几乎是所有人都等着看约瑟夫的笑话，笑话他身为一个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却不如一个Beta。似乎除了夺回这个Alpha外，约瑟夫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的Alpha还不值得。”丢下这句话，约瑟夫收拾行李，到了抑制剂合法化的华夏区，开始学习成为一名医生。目前人们平均寿命200年左右，Omega的寿命甚至更长一点，20多岁开始学习医术不算晚。在赵瑶的鼓励下，薇薇安早早开始系统学习钻研植物学，已经小有所成，甚至以赵家研究所的名义发表了水准很高的论文。 约瑟夫不是随便赌气选择的，他确是有学医的天分，经过刻苦的学习，他成长为了一个很可靠、技艺很高超的医生，也吸引到了眼光别具一格、不流于俗的人。 两人是无话不谈、惺惺相惜的好友，不聊公事、不聊战事、不聊局势，这次畅饮畅聊很是尽兴。 这也是两人最后一次畅饮。 次年的秋天，那个穿起白色授勋服精神十足的伙伴已经在遥远的异乡战死，死前带走了快要变异进化的虫族女王。她这些年为了军功，总是冲在最危险的地方——不，倒不如说有人故意把她支使到最危险的地方，而她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从死神手中掠夺耀眼的军功。 这次，她却失手了。这是被精心谋划的“失手”，现场残留的电磁反应说明，最关键那一刻，她的空间异能被人为失效了。 站在墓前看着精致的骨灰盒渐渐被泥土掩盖，嗅着空气中鸣枪后弥漫的硝烟味、悲伤的雨水落在大地的气味和军帽上所残存暖阳般的信息素味道，凯恩在众人面前仍然打着伞，却恨不得扔掉这伞，像那个银发的Omega一样在雨中光明正大地大哭一场。 但是他没有，而是将伞遮到这位遗孀的头顶，轻声安慰，“节哀，你还怀着她的孩子。” 泪水混合着雨水不断从那柔弱的小脸滑落，银发的Omega喃喃道：“大人……”她突然哽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为你梳理精神力场？ 为什么我不能给你生育一个可爱的孩子？ 明明你只要接受那个人、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 重要的是，你明明还在坚守，为什么我却背弃了当初的誓言…… “我……大人、我……我想对您很好很好的……” 孩子生下来后，是一个可爱的Omega女孩。全家上下都开心得不得了，薇薇安难过地说：“为什么不是Alpha呢？这孩子以后要怎么能像大人呢？” 赵琮已经是风度翩翩的青年，基因等级3S的他自有华夏族的一派端方气度。 他道：“这孩子只要能活出自己的人生，jiejie定然就会欣慰不已。”现在已经与几十年前不同了，Omega的正当权利已逐渐得到保护，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约瑟夫好奇地牵着小婴儿的小手，“不错嘛，薇薇，她眼睛、鼻子和下巴长得特别像赵瑶大人。” 艾丽萨·道尔顿表示：“我，未婚妻，预定！”草莓味的、软软的Omega！ 小不点再大一点的时候，薇薇安握着她小小的手教她读书、写字、算数，就像当初阿瑶大人教她那样。 彼时风正清、阳光正好，萧尚来向母女俩辞行。 他只背了一个小包袱，瘪瘪地搭在肩头，气质不像从前那样阴郁，而是有几分与赵瑶类似。 “你……走了？”薇薇安有些不舍，“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认为，‘理想和高尚’使我们‘相遇’了吗？” “……对于我，是‘久别重逢’。走了。”萧尚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仰起脸乖巧地看着他的小姑娘，转身踏上千山万水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