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 第八十一章 狭路
第八十一章狭路 想到株州惨败之后在军中受的窝囊气,瑚沙两眼发红,攻势异常猛烈。。。没有办法,明军只好将所有虎樽炮都集中到了左翼,才堪堪抵挡住瑚沙发疯般的进攻。但顾此失彼,右翼少了炮火的支持,反倒给了鄂硕可乘之机,不到小半个时辰,就突破了明军的右翼。 眼看势头不好,明军还算训练有素,令旗摇动,竟能在瑚沙和鄂硕两员大将的夹击下收拢人马,边打边撤,仓皇向东南方向疾走。 得了便宜的瑚沙哪里肯放手,在后面死死咬住不放,一口气追出去二十里,忽见不远处的山崖下竟有一处临时营寨,眼看着|明军悉数退了进去。瑚沙不敢大意,四处加派斥候侦察,都回报说方圆几十里不见大股人马活动的迹象,这才放心,令旗一摆,合流后的大军便呼拉一下将这个背靠山崖的小营寨团团围住了。 接到瑚沙、鄂硕杀敌数百,并将五千明军‘精’锐骑兵围困在韶山以东的消息,伊拜刚要传令添兵围歼,锡图库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又给拦下了。 “军‘门’!情况有些不对头啊!”说着,锡图库硬把伊拜给拉到了地图前,“军‘门’!晚州、韶潭巡检司两地并不是什么咽喉要道,贼军远来,为何要劳师动众地攻打这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地方? 如果说只是来‘sao’扰一下,可并不见贼兵在此掠夺啊? 贼兵以步兵为主,历来不肯轻易使用骑兵,如今,两次出兵均是动用骑兵,而且均未取胜,可以说损兵折将,这不大对头啊? 我与贼兵‘交’过手,贼人装备优良、训练有素、作风也很是泼辣顽强,而我军未经苦战,一战即克晚州,再战又驱韶潭之敌,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呢? 据抓到的俘虏讲,统兵的是大贼首刘六,此人年纪轻轻,甚是彪悍狡猾,而且鲜有败绩! 依末将判断,贼人用的这是骄兵之计与声东击西之术。先麻痹我军,然后将我军主力‘诱’到无用之地,真正的目的必是要强袭湘潭东面的咽喉‘门’户-空冷峡。届时,我军湘潭正面已然空虚,就算空冷峡吃紧,也无兵可派,如此一旦此地被贼人乘隙一举攻占之;既而趋乌台,过湘江,从西面包抄过来切断我军后方联络,到时,恐怕真的会围歼我王师于湘潭府了。 这应该才是贼人的真正意图啊!” 见伊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锡图库也来了气,高声叫道:“卑职建议,传令瑚沙、鄂硕星夜返回府城,立刻命令城中全部人马火速赶往空冷峡一线集中布防,已有的三层防线不够,还要另择险要之处重新布防,以对付贼兵的突然袭击!” 刚刚的接连胜利,让帅府内的众多将佐都有些飘飘然,甚至包括了伊拜。加之伊拜对锡图库屡屡的当众逆言早就不满,故此只是笑而不答。 锡图库陈之再三,伊拜始应之:“这么多年,老弟还是有些‘毛’躁,沉着一点,不必顾虑太多。老弟是聪明人,接下的话就不必说了。” 论官职两人一样,只是因为资历才屈居副手,更何况自己处处料敌于先,伊拜还敢如此不听良言相劝,这几年当惯了主将的锡图库哪里还受得了这等闲气。脸腾的红了起来,粗声粗气地大叫道:“兵事凶险,尔敢不纳我之良言,信不信老子就在你面前吊脖子啊!” 见锡图库动了真火,站在一旁的梅勒章京、牛录章京们赶紧上来劝阻,好说歹说,算是将锡图库劝了回去。 几个伊拜的心腹也过来进言,伊拜将一摆手,“太过儿戏!怎么想的,疑神疑鬼的,湘江北岸地势平缓,而且明军已然渗透过来,还要连夜派城中大部人马出城去南岸?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月份,那空冷峡的营寨容得下这么多人马吗?真要在荒郊野外‘露’营,万一没有敌踪,就这些大爷,光唾沫就能淹死你!” “可,大帅,锡图库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硬较真不采纳他的建议,万一敌兵真的来袭,而我未作部署,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果依了他而敌军不来,这屎盆子还不是随便找几个人四下一宣扬,就能扣在他的头上?对大帅的体恤部下的名声不会有大碍的! 而且从此,锡图库颜面扫地,不要说在大帅面前,就是在全军将士跟前恐怕也再难抬得起头来了!” 伊拜低头权衡半晌,冷冷哼了一声,“过去传令,就说他的主意本帅准了!除去他的本部,城中全部的步兵也给他,让他带队连夜去空冷峡增援吧!” 锡图库心里明白,伊拜这是借机将自己远远打发走,但到哪里还不都是官大说了算?于是气哼哼地带着本部四千骑兵和绿营的一万五千良莠不齐的步兵连夜赶往空冷峡了。 其实空冷峡一带是湘江南岸边上一大片不过百丈高的山地,但山势多陡峭,仅一条如U形的官路可以通过。穿过空冷峡,再向前不足二十里,就是扼守湘江江面的乌台堡炮台。乌台堡下的码头是湘潭最大的水陆码头,一旦占据,刘六的火炮、粮草就能源源不断地运抵湘潭城边。 其实,张天广、沈一恒几个,对刘六舍弃地势较为平坦的江北,将主攻方向定在江南,也是颇有微辞的。本来嘛,一个小小的乌台堡并没有什么,人家重兵把守,就有防备乌台堡身后的意思,何必非要硬碰硬呢? 刘六当时就轻蔑地哼了一声,“古人说一叶知秋!这一路上尔等就没看出端倪? 鞑子先是弃醴陵,株州也只是野外草草干了一仗,就退回湘潭了。可你们发现没有,鞑子机灵得很,株州败退时就知道好好利用他兵马机动‘性’上的优势,加派骑兵在我军身后‘sao’扰,多烦人啊! 如今,湘潭聚集了不下三万五千清军,而且半数以上是骑兵,江北地势是好,但那可是敌我共享,你好他也好,同样也方便人家骑兵的。 尔等都知道,咱们是靠火器取胜,更是不能离了补济,否则,任你枪法出众,奈何手里的只是一根烧火棍罢了!为了防备人家骑兵背后断我粮道,我们怎么办? 人家来无影、去无踪的,用步兵,不是等着挨打吗?只剩下动用全部骑兵守备给养这条下策了!” 说着,刘六一指张天广,“怎么,不乐了?真要听了你的,你就缩在后面当火头军吧!” 又停顿了一下,刘六扭脸盯住众人道:“江南虽说就一条进出的要道,但一样,你过不去,清军也肯定过不来。 列位不要心急,这几万均是清军的‘精’锐,不要想着怎么人多炮多,一天、两天就能轻易全歼敌人。即便我们用计诓走了湘潭城中的援军,但在空冷峡方向,还是一场恶战!没别的,就跟鞑子耗上了!” 其实,刘六还在株州的时候,就对空冷峡的情况一清二楚了。一到湘潭,清军就抢占了这里的地界,并沿着地势设下了牢固的营寨。 经过参谋们的推断,刘六倒不是没有信心拿下这个地方,但此地距离湘潭不过七八十里的官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强攻下来的,一旦湘潭援兵到达,这个空冷峡简直能成为明军将士的绞‘rou’机,死伤必然巨大,敌我双方那就是看谁先扛不住趴下了。 刚刚抵达此地,刘六就四下派人找当地人打听得知,空冷峡所在的这一片的山其实叫告岭,也并非这一条官道,由江边的报福镇出发,南北两侧四五里外还是各有一条山路的,一条叫深溪坞,由石灰山盘旋上岭,另外一条叫景溪坞,由钱家庵迂回上岭。这两条山路,山径甚窄,平时除去打柴的往来以外,行人很少经过。而且两条山路最后都要汇合于告岭的的顶界线,当地人称羊角岭。
看来,即使小股部队能够到达此地的最高处,但距离空冷峡的入口处,还有几座峻峭的小山峰参差矗立,就算有心开炮,视域也不开阔。而空冷峡的入口处,左右既不能展开,前后更无纵身配合的余地。刘六不禁长叹一声,空有数万‘精’兵,到了这里,也是没有施展的空间了。好在到来之前,刘六就密令张天佑四下出击,希望能将清军主力吸引开。 入夜,刘六的进攻还没准备停当,就有斥候来报,说是湘潭方向火把如火龙相仿,数来不下两万人马快速杀了过来。 “刘帅,不好啊!我军的计谋被鞑子识破了。” 刘六瞪了说话的小参谋一眼,点手叫过沈一恒,“你们八旅出发多长时间了?” 沈一恒赶紧回话,“走了一个时辰了!山路陡峭又不许点火,估计没走多远,用不用追回来?” “他们是走深溪坞,在石灰山的半山腰就能到达空冷峡谷口的左侧,是吧?” “正是!估计天亮前到达!” 刘六点点头,将几员大将都叫道身边,“不要以为咱们的计策被识破,就是什么坏事情!你们看,沿着空冷峡的官道,敌我双方必然是一场拉锯战。但有一样,只要确保鞑子不过湘江,咱们身背后就非常安全。 而反观清军呢?他的主力一是固守湘潭城,一是聚集到了这里,那么江北岸必然空虚。我们原先担心的,敌军凭借骑兵的优势袭击我们后方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如此以来,原打算看守后方的张天佑的第一师,只要留少量骑兵防备敌军过江,反倒可以腾出手来在北岸任意驰骋。此消彼长,清军的骑兵优势在南岸发挥不出来,北岸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军折腾,一旦敌军在此地不支,张天广全力‘插’到湘潭城下,我们说不定野外就可全歼清军主力,这不是更好的结果吗?” 说着话,刘六眉‘毛’一拧,将腰板‘挺’得笔直,右臂指着空冷峡的方向用力一挥,“狭路相逢,鱼死网破,拼着死伤惨重,也要硬碰硬地拿下空冷峡!传令三军,奋勇杀敌,结束湖南之战,就在今‘日’了!” 就在刘六这边部署进攻的时候,锡图库也没有闲着。在空冷峡西面谷口出口处草草扎下大寨以后,就将几个绿营的总兵、副将叫了进来。哨兵发现东面谷口外有大队人马活动的消息已经送了来,这些汉将躬身行完军礼,刚要一一报上名来,锡图库将手一摆,“我们满洲汉子直率,军情紧急,没功夫拽这些虚情了,老子我就开‘门’见山了! 瞅见没?这是给列位将军准备的图样,都是当年你们守圣京时,留下的。需要掘堑十层,深要五尺,剡木树堑底。堑内一箭之地复浚壕一,沿壕树木为栅,高要三丈。近谷口处还要加建大壕两处,广五丈,深二丈,壕底亦树木椿密密排严。 带来的那些螲车都要布置在大壕之内,每车各设大炮二,小炮四,车间相去一丈,垒石为栏,马墙高要三尺,墙间留炮眼五处。” 看着这些目瞪口呆的将佐,锡图库一瞪眼,飞快地‘抽’出腰刀,刷的一下将桌脚劈了下来,“看到没有,空冷峡守军已经发现敌踪,敌军此来势大,我等防守一定要极其严密,但求万无一失!三‘日’后,要是不能如期建成,各位与此脚同,有死无生,军无戏言,要好自为之啊!” 说罢,也不看这些人,径直离开,带着本部队四千骑兵,快速赶奔空冷峡东面谷口的营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