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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逐鹿 第三十三章 掌控

    第三十三章掌控

    堵胤锡一面躬身施礼,一面也借机打量这位本朝第一风云人物。.。对于明磊的风评,有截然不同的两种。一种象瞿式耜,认为虽说有些跋扈,但还算是本朝的头号忠臣;另一种以马吉翔为首,认为明磊就是本朝的‘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看着明磊威武沉静的仪容,感受着明磊平易不做作的真情流‘露’,堵胤锡也觉得此子确有过人之处。如今的朝堂之上,能有如此‘胸’襟的人实在不多,竟也有了惺惺相惜的心意!

    就这样,明磊和堵胤锡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手挽手地来接见余下的众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忠贞营的主将李/赤心、高必正了。

    只见一位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材魁梧,内穿铁甲、外披半旧八团‘花’紫缎斗篷,头戴铜盔、腰间并没有挂兵刃的将领第一个走上前来行‘插’手的军礼。

    不用问这就是李赤心了。明磊赶紧伸双手架住他的前臂,阻止了他的施礼。李赤心不禁抬起头,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渐渐满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啊!李赤心这些年也没少和大明的官吏打‘交’道,见惯了官场上流于形式的客套和一张张敷衍的假笑,更有被倨傲的首辅瞿式耜‘弄’得尴尬非常的时候,但最可怕的还是见到笑里藏刀的何腾蛟。

    和这些脚‘色’比起来,眼前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周督师随和、真挚,实在太难得了。明磊也没想到,一上来就给李赤心留下了这样良好的印象。是啊!满朝上下,真正对他们以礼相待、没有歹意的除去堵胤锡,就是面前的这个周璞麟了。

    而明磊此时也借机端详这个闻名遐尔的草莽英雄,一张拳骨棱棱的宽脸,双目炯炯、神态慓悍,却是一副名将的派头。而第二个相见的高必正可就让明磊有些失望了。

    这个高必正是高夫人的弟弟,本名叫高国勋,表字一功,秉‘性’忠厚,沉默寡言,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明磊在他脸上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可能是多年的军旅生涯的打熬吧,因为过度辛苦,他的眼窝深陷,神情木纳,拘谨得活脱脱一个大姑娘的神态。明磊真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上评价打仗时凶猛如虎的高一功。

    依礼,明磊也将身后的徐云持、胡一青、赵印选等人给大家引见了。此前,满心就想见一见后期的一代名将李来亨,但等到大家都要上马了,也没有见李赤心引荐,便嗔怪的问道:“听说令郎也是一员虎将,这次攻克长沙也出力不小,为何侯爷不让本帅见上一面呢?”

    李赤心一愣,错以为是明磊为了示好而有意为之,忙客气道:“让督师大人见笑了!犬子无能,不过营中的一员参将而已,岂能因为在下的缘故而妄想拜见大人您呢?”

    明磊知道,依据,堵胤锡、李赤心等人也就还有一两年的寿命了,实在害怕万一到时李来亨的地位、实力不足以服众,岂不要有一番流血争斗不可?便笑着说道:“侯爷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对来亨是不是要求太苛刻了?我对来亨可是垂涎三尺啊!要是您看不上他,不如让给我吧!我给他一个总兵衔!”

    李赤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就楞在了那里,明磊赶紧笑着打岔道:“怎么?舍不得了?我刚才的话,可随时有效的啊!”

    李赤心陪着笑,赶紧回身点手将李来亨叫了过来。

    远远的一群偏将堆里跑出来一个二十七八的漂亮小伙儿,光头没有顶盔、一身半旧的褐‘色’缎面‘裤’褂,上身加了牛皮护甲,俊眉朗目,嘴下留着短须,美中不足的就是面‘色’有些黑,但越发有别于那些‘奶’油小生,多了英‘挺’彪悍的男子气概。

    明磊正满脸的欢喜神‘色’,还未张嘴,一旁的李赤心先挂不住了,一声断喝:“你这个畜牲,就这身打扮也敢出城迎接,真是无礼之极,回去二十军棍少不了你的!”

    李来亨赶紧屈膝做势要给明磊跪下赔罪,明磊是干什么的,早就看见了他眼中一晃即过的不屑之情。急忙抢步上前,一把拦住惺惺作态的李来亨,“算了!算了!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谁不是把特立独行当体面的事来炫耀?”

    李来亨差点没哼出声来,看这个周督师不过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真敢开牙啊!

    明磊就势将他的手紧紧拉住,笑着问:“我和令尊的话你可都听到了?我那里都是一群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怎么样?敢不敢到我身边试试?放心,我看上的是你的才能,和令尊一点关系都没有!”

    “多谢督师好意!但末将暂时还不能投奔到您的麾下!”李来亨一口浓重的陕西腔。

    “你个不识好歹的畜牲!”一旁的李赤心又断喝道。

    明磊一把拦住作势要打的李赤心,微笑着并不以为意,“初次见面,我是有些孟‘浪’了。这样吧,此事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虚位以待,如何?”

    见李来亨点头了,明磊又说:“听说你的坐骑打长沙的时候被‘射’死了,看我的这匹‘玉’‘花’骢如何,要是看的上,连鞍躔都送你了!”

    李来亨的眼睛有些直了,此马浑体洁白,‘挺’拔雄健,颧骨宽厚,膘‘肥’体壮,皮‘毛’、脚蹄、口齿、鬃‘毛’无一不是骏马所具有的一切特征。对于那个时代的战将,坐骑就如同半条‘性’命,面对如此重礼,李来亨的呼吸都不觉加重了。

    在明磊眼里,一匹好马还不如一枝好的火枪让他在意,在他看来,战马不过是件事物,而刘六等人对战马的偏好简直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病态。可现在,明磊发现,不光李来亨,就连李赤心、高必正都是一副馋涎‘玉’滴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边缘化了,还是不能真正理解这些明朝人的古怪想法。明磊摇摇头,胡‘乱’抓过一匹战马,带着众人一同赶奔长沙城而来了。

    一路上,明磊特意命李赤心和自己并驾而行,压低了声音说:“我观令郎,实乃人中之龙,将来必可继承父业,发扬光大。只是现在在营中的官职还是太低了,侯爷可要抓紧扶持,莫要耽误了令郎啊!”

    李赤心狐疑地看了一眼督师大人,“难道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他也清楚了?但老营自有老营的规矩,这军职是依军功和资历而定,并不因谁是谁的儿子就可以平步青云的。可也就是因为闯王的这个规矩,‘弄’得他老人家死后,大家四下一琢磨,都是大小差不多的人物,谁听谁的啊?于是,便成了一盘散沙,再也聚不起来了。但周璞麟所言之事,想想还是觉得无能为力!”

    见自己的话让李赤心眉头紧锁,明磊不是不知道关于忠贞营还保持着李自成老营传统的这件事,但实在出乎自己预料的是,李赤心怎么也是如此抱残守缺的老农民心态,真是不足以成大事啊!

    临近城‘门’,明磊远远就看见城头上还悬挂着总兵官徐勇、偏沅巡抚线缙、副总兵鲍起豹等几十个清朝的文武官员的人头。不禁一皱眉,违背自己勿擅杀的军令也就罢了,还公然悬挂这些人头,这张天佑是干什么吃的?

    此时的长沙府还属于下湖南道和上江防道。下湖南道辖长沙、宝庆二府,分守道驻宝庆。上江防道为军事区划,辖岳州、常德、长沙,兵备道驻岳州。弘治年间分守道移到长沙,嘉靖初,“救巡道兼兵备驻长沙”。所以,现在的长沙城中有守道、巡道和设在正南‘门’城内的知府共三个衙‘门’。

    现在的长沙城中,西城朝宗‘门’内的兵备道衙‘门’已经改做堵胤锡的总督府,而分守道衙‘门’也归了李赤心,而这个胆大包天的张天佑竟将原来的大明堂堂藩王吉王府占了。徐云持一见,急忙提醒明磊,“违礼之事万万不可啊!”明磊本意也觉得太招摇了,但徐云持的‘激’烈反应反倒让他的心里一惊,有些事还是点明白的为好,于是,明磊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不过是清总兵官徐勇的府宅,凭什么他一个小小的清妖走狗住得,我却住不得呢?”说着,指挥手下,大大方方地搬进了吉王府。

    等众人告假散去,明磊敲着跪在跟前的张天佑的脑袋,大骂道:“不是你最先进城的吗?怎么还是死了这么多清廷的官员,最可气的是还将他们的人头挂出来。说!你进城以后都干什么去了?”

    “冤枉啊,大帅!您也许还不知道,这一战下来,忠贞营先后死了近五千军士,您又严令不许抢劫百姓,他们不杀这些清廷的官吏,怎么好洗劫他们的宅子。攻下一座这么大的城市,不‘弄’上十几万两银子,这仗不就白打了?”

    “白打了?难道你打仗就是为了银子?”

    “当然不是了!可忠贞营实在也有难处啊!没人给他们军饷、粮草,更不用说抚恤银子了,不自己想办法,底下还不闹兵变啊!”

    明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天佑,“那你强占了这湖广总兵官的大宅子,又得了多少银子啊?”

    一句话,好悬没把张天佑吓死,急忙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大帅,可不是我,他李来亨进了长沙城就直接强占了这吉王府,我是拿心区正街的分守道衙‘门’跟他换的,而且末将就是将分守道衙‘门’一围,可根本没敢进去啊!”

    “真的!就这些?”

    “还有就是李来亨硬是要将他们搜出来的金银分我一半。您说我能答应吗?可他们说要是再推脱,就是看不起他们了。于是,我就跟他讲,忠贞营死伤的弟兄多,还是按伤亡的人数分吧!得的那四千两银子就在后院的仓库放着呢,末将我可一两也没敢动啊!”

    明磊哼了一声,“说话不爽利,后来你没少跟人家吃酒,逛堂子吧?”

    张天佑赶紧向上磕头道:“大帅,那可是照您的吩咐,务必和他们打成一片,末将才勉力为之的!”

    “放屁!”

    “是!”

    “知错吗?”

    “知错!”看着仿佛有无限委屈的张天佑,明磊一瞪眼,“怎么,不服气?去找你那些忠贞营的狐朋狗友去,就说我说的,着你看着他们,将城头的那些人头还给他们的家眷们,好生安葬了,不得有误!”

    “是!”

    等张天佑走远了,旁边的徐运持小声的问道:“要是忠贞营还不听将令,大帅又将如何处置啊?不如咱们自己发丧了算了?”

    明磊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打算让天佑去办。但他们忠贞营既然着意讨好天佑,说明还是想和咱们搞好关系的,我这才试上一试。就算他们真敢违抗将令,不正好吗?给过甜枣了,再不听话,就该上棍子了!”

    看着明磊的右眼角抖动了一下,徐运持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收紧了。也就一两年的光景,那个平和的明磊再也不见了。也许明磊自己没有觉察到,但他真的变了,身上的杀戮之气越来越重了。

    但事实证明徐运持的担心是多余的,忠贞营的众将连夜就将徐勇等人的人头取下,第二天一早,李赤心还登‘门’前来请罪,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其后,马进忠也老老实实地前来请罪了,由于李赤心、高必正等人的说情,明磊将他的死罪饶过,所部并入忠贞营,马进忠本人被他打发回兵部任职去了。

    就在明军云集长沙,准备进攻岳州的‘门’户新墙的时候,谭泰赶到安庆,和江南的几路清军汇合,并没有耽搁,领着近七万满、‘蒙’、汉的联军直扑江西。明磊接到战报,长叹一声,“金声恒此时还在赣州,此战必败了!”

    润四月二十二,就在赣州的清军突然出城反击,将王得仁‘射’伤的时候,郑亲王济尔哈朗所率领大军却刚刚走到河南的归德府。

    一夜宿酒,刚刚起来的济尔哈朗脚步还有些踉跄,才坐到知府衙‘门’的后堂书房的书案后边,伺候在两旁的侄儿固尔玛珲、恭阿急忙将热脸巾和guntang的热茶递过来。擦过脸,济尔哈朗也学着汉人们的风雅作派,煞有介事地开始品茶了。就在这个时候,帘笼一挑,镶蓝旗‘蒙’古固山额真拜伊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慌什么!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稳重都没有学会啊!”这个赫舍里氏家的拜伊,别看是当年正白旗的老人,但从崇德元年以来的几次伐明,都是自己帐前的先锋副将,很是骁勇善战,深得济尔哈朗的心爱,这才趁着当年自己还是摄政王的机会,特意将他调到镶蓝旗来的。所以,近年来越来越小心稳重的济尔哈朗,才会这么不客气地训斥一个老资格的固山额真。

    “是!王爷!”也就四十出头的拜伊‘摸’‘摸’光亮的前额,腼腆地笑了。一边施礼一边说道:“河南开归总兵官高弟来了,还将逆贼金声恒的使者也带来了。参赞大人请王爷的示下,该怎么处理高弟?”

    拜伊提到参赞大人的时候,明显的有些不自然,这当然没有逃过济尔哈朗的眼睛。“还是这样的直肠子,现在不是关外了,就不知藏着拽着点?”

    才一见面,这已经是郑亲王第二次申饬自己了,但拜伊反而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还是出兵放马好啊,提鼻子一闻,满世界都带着杀戮的血腥味,这比京城里弥漫的脂粉和铜臭‘混’合的气味强得太多太多了。

    见拜伊不言语,只是一股劲地点头,济尔哈朗也笑了,“告诉那小子,用人之际,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但要敲打敲打高弟,再这么心存观望,小心他的狗命!”

    济尔哈朗口中的小子,指的就是随军参赞,拜伊的顶头上司,满洲正白旗都统阿济格尼堪。

    在满人的军中,敬重的是不怕死的巴图鲁,推崇的是上阵砍杀的实力,而三十出头的阿济格尼堪,在这方面实在不如膀大腰圆的拜伊、觉罗果科等人,但官职却已经坐到了都统,真是羡慕死这些在沙场上一连打熬了十几年的老巴图鲁们,心中不忿也是人之常情。而济尔哈朗看好的,还是明了其中奥妙的阿济格尼堪,死活要来随军参战,急于证明自己实力的那股少年锐气。

    在众人眼里,不姓爱新觉罗的阿济格尼堪,年纪轻轻,其出身连额亦都的孙子阿哈尼堪都比不了,这么快就坐上仅次于旗主大臣的都统宝座,太令人惊奇了,实在是军中的异数。细究起来,阿济格尼堪能有今天,这一切还要得意于济尔哈朗!

    别看阿济格尼堪是在老十二的正白旗,但却是济尔哈朗老友达音布的二小子。满人的规矩,长子传家,太宗崇德六年,达音布战死,阿济格尼堪自然没有世袭官职的机会了。济尔哈朗看着小家伙怪可怜的,就带上披麻戴孝的阿济格尼堪跟着自己去攻打锦州,知道皇上要来,特意找机会让他在太宗面前‘露’个脸。仗打得顺手,皇太极瞅着一身重孝的小家伙也就觉得顺眼,再想起过世的达音布,又是喜欢又是心酸。瞅准时机,在济尔哈朗的鼓噪下,“以阿济格尼堪少年能杀敌,擢进一等参将”。

    于是,阿济格尼堪仅仅初次参战,就得到别人十几年打拼才能得来的爵位。有了这个爵位,阿济格尼堪发现,即使自己不去干那些斩将夺旗的苦活儿,只要大军打了胜战,自己分得的军功也跟着更大。于是,没有几年的光景,阿济格尼堪就将那些同年参战的大哥哥们远远地甩在后面,甚至超过一些宿将,对于随之而来的嫉妒,阿济格尼堪渐渐也习惯了。

    出征以来,济尔哈朗的心情一直不错,对自己这次带的队伍也是满意的。汉八旗有佟图赖、刘之源,‘蒙’八旗有努山,满八旗有阿哈尼堪、硕詹这些能独当一面的主将和伊拜、觉罗果科这样善于攻城拔寨的猛将,虽说比不上多尔衮‘精’心为谭泰挑选的手下骁勇,但济尔哈朗心里有数,除去派来监军的兵部尚书阿哈尼堪,自己的军中基本上都是随自己征战过的老部下,使唤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反观谭泰军中,正黄旗的伊尔德、正红旗的觉善,论地位,哪个不比被削了爵位的谭泰尊贵,论能力,更是响当当的帅才!狼群里头狼太多了,早晚是要内讧的,协调这些滥事,谭泰有苦说不出,实在够他喝一壶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该‘精’明的老十四失算一回了!

    济尔哈朗此次出征还有一个‘私’心,自从二哥阿敏和其长子爱尔礼被皇太极处死以后,剩下的几个侄儿,除去封了镇国公的果赖以外,全都被夺爵削了宗籍,生活得困顿不堪。小‘门’小户的,尚且知道救急救不了穷呢,怎么也要给这些侄儿们奔个前程出来啊!

    于是,济尔哈朗特意请旨,将固尔玛珲、恭阿带出来历练,就是存了凭着军功即使不能恢复爵位,至少也要回红带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