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迁都 (上)
听着杨世惠最后那句“周明磊,****你八代祖宗!”的恶狠狠的话,刘六也正站在那里发楞,总觉得别扭!这哪里象是在打仗啊,简直如同做了一场春秋大梦。真可谓乱世纷纷,生死是块试金石,忠jian善恶,亲情友情,美丑正邪,一切人间大伦,都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致!实在没想到,这些平日里饱读诗书,叫嚷忠君爱国的读书人,真的敢于死社稷的不过十之一二,大部分屈膝投降时候的嘴脸,无奇不有,足够五百人看上半个月的了! 从十四日进城,一直到十七日中午,骑兵第一旅的近五千士兵陆续赶到广州,他们整整三天没有封刀。当然不是洗劫百姓,而是屠杀邵武的逆党,将近有四千人被拉到南门外人头落地,据刘六讲,那几天,南门外几里内的空气提鼻子一闻,浓重的血腥味可以呛你一个跟头,而且经久不散。 明磊手下的这些军队军纪很严,基本上没有士兵敢于将收缴的金银等财物私吞,所以,刘六一共上缴了价值近三百万两白银的财物,多数是那些王爷们从福建带来了,赵广驷他们这些当地官员留给明磊的也有近百万两。 而此时正在三水的林察,一下傻了眼。论士气,主子业已被戮,自己和着一万五千士兵全都成了丧家犬。论形势,自己腹背受敌,动弹不得。即便耗下去,没有粮草接济,人马崩溃也是早晚的事。 林察左思右想,好在都是朱家的子孙,干脆投降算了!接到林察投降的消息,陈邦傅很是高兴,但接收的时候,却出了问题。童以振、陈课几年前就是广州守军的主将,而现在林察的手下大部分还是广州卫的原班人马。所以,想都不用想,这一万五千降兵降将连大营都不用出,童以振、陈课带着自己的两千人直接搬过去合营了。而这边,陈邦傅还傻等着邵武军出营投降了,突然见一里外敌营换上广东虎贲营的旗号,就知道被人家抢了先,气得差点儿没从马上掉下来。 而就在刘六领着三百骑偷袭广州的时候,肇庆的永历帝也接到了林佳鼎兵败身死的消息,朝野顿时一片哗然。朱由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明磊,但明磊托病拒不奉诏而来。接到内臣的回复,永历帝泪眼汪汪地看着瞿式耜,“首辅,现在如之奈何?是否马上摆驾梧州啊?” 瞿式耜满眼的失望,这个皇帝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前因后果,怎么动不动就要逃跑啊!还真是不如那个自己拒绝相见的隆武帝。 瞿式耜冷冷地回答:“圣上太不了解周璞麟了!他现在不过气还没有消,但此人最是忠君爱国,决不会因私废公的!” “那要不然呢?”永历帝小声地问。 “如若不然!微臣将散尽家财而招募义兵,前往三水迎敌!” “噢!”永历帝见瞿式耜的脸有些红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请首辅跪安了。 看着瞿式耜的背影,一旁的王坤趴在永历帝耳边嘀咕:“首辅说陛下,就如同老师训学生!陛下这都不以为意,对臣下实在太过仁义了!” “咳!没办法啊!朕这个皇上窝囊啊,真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 “这听着象古诗,诶哟!圣上的学问实在太渊博了!” 十七日,广州收复,朱聿粤自尽,林察率部投降,这三件喜事全都传进了金殿。满朝文武一同跪下来向永历帝贺喜。 听到喜讯的永历帝兴奋得两眼放光,见单单大功臣两广总督明磊抱病缺席,连忙传旨,“周明磊克尽职守,平定广州,擢加封为惠国公,加太子太保衔。部将刘国华军功卓著,加封镇南候,加兵部侍郎衔!” 但到了下午,接了圣旨的明磊还不进宫来谢恩,倒是小德子见了一趟王坤,于是,很快第二道圣旨又下了,“命惠国公总督广东、广西、福建、江西四省军务,二品以下地方官员可自行任命。” 这样,明磊才勉强来见朱由榔谢恩了。 第二天,陈邦傅领着林察回肇庆面圣来了。朱由榔也没和瞿式耜、明磊商量,就当着群臣的面,加封陈邦傅为庆国公,弄得明磊老大的不高兴。这不明摆着做给自己看的吗?永历帝的小伎俩,只是想告诉世人,凡是为平定邵武政权出力的均可晋封国公。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贬低明磊的功劳。 明磊都觉得好笑,自己真正想要的的任命官员的权力已经得到了,对于什么爵位根本不放在心上,哪象朱由榔这么小家子气。 对于跪在殿外的林察,明磊爱惜他的才能,力主可以重用,谁知平时温顺的永历帝,此时执拗地吓人,就是要处斩林察,给死去的林佳鼎报仇。就连瞿式耜等大臣也跪下为林察求情,永历帝将手一摆,一概不准。 朱由榔看着跪在地下为林察求情的诸公,用手将龙书案拍得啪啪作响,脖子上的青筋一下也蹦了起来。“我为天子,圣意不能独断呼?如此,诸位臣公不若另请高明!” 见圣上已经说出如此话来,大家面面相觑,实在不好多言,可怜林察就这样被处决了。咳!无论这些群臣如何绞尽脑汁,对此事的猜测也永远准不了。因为,朱由榔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在和自己较劲。 随着朱由榔登基时日日渐增加,他也渐渐地在成长,再也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年了。于是,朱由榔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皇上当得窝囊,万事都要听臣子的摆布,从来没有自己说了算的时候。眼看着,征广州的大军大获全胜,王坤劝皇上启用自己的亲信借机立功,朱由榔的心眼就此活动了。可谁能想得到,同样的军队,同样的将佐,主帅林佳鼎也不是个无能之辈,怎么就打败了呢?朱由榔知道,经过这件事,群臣嘴上不说,心里也在讥笑自己。可这能怪谁呢首先不能怪在自己头上,王坤?舍不得!周明磊?又实在一点关系也没有!林佳鼎?能怪一个死鬼吗?于是,想来想去,只有林察了。 渐渐地,朱由榔将思路理清楚了,林佳鼎一个学政出身,无论言谈举止,都是君子的做为,所以,才会被卑鄙小人林察所骗。所以,没有林察的行骗,就不会有三山之败;没有三山之败,自己能丢人现眼吗? 所以说,万事就怕认真,只要认真分析,总会找出罪魁祸首!几天来,朱由榔都在琢磨自己的这个结论,渐渐得已经认定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又怎能被群臣说服呢?
林察服诛,朱由榔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力排众议,圣心独断了一回,顿觉神采飞扬起来。从朝堂下来,陈邦傅不住地摇头。在他眼里,永历帝就象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撒泼打滚,就是不听大人的劝告,一意孤行。得手后,又浅薄地喜形于色,全然不顾将来的后患如何! 陈邦傅毕竟不是傻子,回想整个事情看似和明磊没有瓜葛,但只看结果,地盘、人马、金银全被明磊独吞了,鬼才相信这是巧合呢!陈邦傅终于明白自己被明磊当猴耍了,白白赔进去一万多人马的老本,只得到一个公爵的虚衔。但他是个很实际的人,知道感情用事只会害了自己。和明磊比起来,无论实力还是手段,自己都相去甚远。一旦和人家翻脸,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陈邦傅认命了,打落了牙还是和血吞吧!今后就算得罪永历帝,也不能得罪明磊,只得继续向明磊献媚,装傻充楞地苟延残喘为上策。 吃过晚饭,陈邦傅径直来登门拜见明磊了。明磊之所以和陈邦傅虚与委蛇,主要是考虑将来自己与孙可望势力联手时,在广西西部有这么一块缓冲比直接接壤要好一些。 陈邦傅却一上来就大表忠心,看明磊连连点头,这才大着胆子试探:“大帅军威浩大,却从不染指广西各府,许多人都错以为大帅敝帚自珍,只图广东一地的安逸呢!但卑职知道,实情绝非如此!” 明磊的眉头不禁一挑,“噢!那按着庆国公的推测,璞麟意欲何为呢?” 陈邦傅赶紧起身跪下,“大帅的心胸如南海般宽广,岂是我等蝼蚁之辈能仰视的?卑职费劲心思,也只是能揣测出这点朦胧的意思,要是再往深里探究,恐怕就不是我等鼠辈能妄测的了!” “依庆国公的意思,原来一直在妄做小人,暗中揣摩本帅的意图了?” 一句话,吓得陈邦傅连忙叩头,“大帅明鉴!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揣摩大帅的真意啊!只是小人驽笨心思,要是能知道一个大概,在广西为大帅效力时,也就有了大致的方向不是? 下官实在是怕好心办了错事!” 明磊的嘴角向右边习惯地撇了撇,“是吗?本帅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求忠君报国。你只要是实心为朝廷出力,又怎会办错事呢?本帅又怎会怪你呢?” 陈邦傅不禁狐疑地抬头瞅了明磊一眼,明磊一笑,“这回,你为朝廷算是实心办事,队伍没了不要紧,只要有钱,还可以招募嘛!待会儿,去帐房领二十万两银子,给你回去重新组建柳州卫!” 原来朝廷就是他本人啊!陈邦傅总算明白明磊话里的意思了。看来给明磊当枪使,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些银子足够再组建过万人的队伍维持一年的开销了。于是,陈邦傅喜滋滋地告退了。